潮汐城外，人來人往，遠處深山的碧樹青草，已經換了官道和客棧的風景。
“你就帶著這些破銅爛鐵，一點盤纏都沒有，怎么在這樣一座城市里生存？”
柃神色狐疑的望著這座高大的城墻，目光打量著趙昊，一路上，兩人背著的包裹越來越沉甸，因為趙昊煉出來那些用來賺路費的器具，如果不是用柃的火焰梵穢作為噱頭，引得一些人駐足購買，根本一個都賣不出去。
就算是現在，兩人包里面還剩了不少所謂的“法器”，乍一看，他們就跟那群街邊賣雜貨的小販沒什么區別，一點煉器師的樣子都沒有，書上分明說著，煉器師都是富甲一方的存在呀。
開始的時候，柃還能去打些獵物充饑果腹，后來越靠近城鎮，獵物就越來越少，趙昊就只能扯著脖子一路賺吆喝，賣些自己煉制的東西。
對于趙昊邊走邊賺路費的事情，柃持有很大的懷疑，他哪里像是一個世外高人？
分明就是個行走的江湖騙子。
“路費怎么來的不重要，能走到目的地才最重要。”
“人生怎么度過也不重要，能不能到達理想國才最重要。”
趙昊白了他一眼，開始了無厘頭的說教，目光中泛起了一絲回憶的漣漪，似乎是想起了某些往事，言語間仿佛意有所指一般，拍了拍風塵仆仆的衣衫，領著柃走入了潮汐城內。
北壤運河，南連大海，東臨赤霞山脈，西接天武中樞，潮汐城，可以說是南方都城的最為繁華的中心。
在陸路成本較高的天啟年間，獨特的漕運發展，決定了其經濟富庶的中心位置。
雖然趙昊和柃是從東走的官道山路，但是這一路上，往來的商賈行人卻并不少。
“怎么樣，小子，這就是潮汐城，繁華吧？”
一路走入城中，對于失去記憶徘徊在山里的柃來說，映入眼簾的一切確實讓人向往。
運河沿著水渠流淌分支的小溪，碧波蕩漾，四周城墻高聳，看上去，由某種陣法構建而成。
城門雄偉壯觀，城頭豎立著龍唐的旗幟，隨風飄揚，城區阡陌交通，鋪設著整齊的青石板，店鋪林立，人流如織。
絲綢、瓷器、茶葉，不絕于耳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燒餅，炙肉，饅頭，小吃攤位傳來一陣陣香氣撲鼻。
“確實是好啊...”
柃也不禁揉了揉肚子，跟著趙昊確實沒怎么吃過好飯。
趙昊見狀，用為人師長的手勁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一路上他可是知道這個小子有多能吃了，即便是發育期，這小子的消化能力還是太夸張了：
“想吃自己賺錢去！”
“趕緊走，以后你有的時間參觀這里，現在天色已經過午，晚上有宵禁，我們先得去草石學堂住下才行。”
“草石學堂，賣草藥的嗎？”
聞言，柃心下按捺著疑惑，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都讓他覺得趙昊是個十足的三流煉器師，外加二道販子，冷不丁白了他一眼。
然而就是這一下，柃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了城門口的告示旁邊，寫著一份通緝告示。
近日城中鬧賊，來歷不明，相貌未知，其善用毒物，已有多人受害，財務盜盡，告知廣鎮居民，四方來客，在官府擒賊期間，三門皆禁，為東門山路寅時出入，申時關閉，宵禁如是，待拿賊之后，復時如初。
柃默默的掃了一眼，心中暗暗留心起來。
城東二十里處，草石學堂...
兩行木制的挽聯篆刻在門框兩側的牌匾之下。
右側寫著草芥無路。
左側寫著自為磐石。
“草芥無路，自為磐石？”
不知為何，柃在看到這兩行字的時候，若有所思起來，下一秒，趙昊站在門外大聲的叫門：
“鄭淵！”
“我回來了！”
“哈哈！還不快出來迎接我！！！”
話音落下，兩側的大門被風帶起一道巨響，宛如嫡仙人般的身影瞬間出現在趙昊和柃的面前：
“叫什么叫，隔著老遠都能聞到你身上那股子殘炁，你這不讓人省心的，一天到晚不好好教課，就知道出去瞎跑。”
仙風道骨之際，柃只覺得撲面而來一股藥味，隨即鼻子一陣抽動，嗅了嗅，竟然自身的疲勞甚至都消退了半分，周身炁運充盈。
“好神奇，只是站在他身邊就有感覺疲勞盡空，百病褪去？”
柃震驚的望向來人，他萬萬沒想到趙昊這個不靠譜的街溜子居然還能認識這樣嫡仙一般的人物，而且看起來和很熟絡的樣子。
“怎么樣徒兒，是不是覺得為師高深莫測啊？”
趙昊頓時樂出聲來，這一路上總算是見到這小子露出震驚的樣子來：“哈哈哈，乖徒兒，心性還有待磨練啊。”
“我告訴你，這老家伙渾身是寶，就算拔一根頭發絲下來，都能治風寒呢。”
柃聽了這話后，目光在兩人身上游移了一會兒，眉頭一皺吐槽道：“你這師傅好沒個正經，居然還好意思說別人是老家伙，我怎么感覺你看上去比他老呢？”
“那你是該找人給你看看眼睛了，估計是要瞎了，我們倆是忘年交，師父我保養的好著呢，大家都以為我十八歲呢。”
趙昊嘴上不正經地回答著，臉色卻禁不住有些微變，眼神黯淡了幾分。
煉炁一道，越是修為精進，體魄也就越不受到衰老的桎梏，容貌自然年輕。
如果旁人不說，誰又能知道，眼前這個看起來比他還年輕的鄭淵，其實已經過了兩朝歲月，而自己雖然還未三十，卻因為往事，平添幾分了滄桑。
“哈哈哈，無妨無妨，我們兩個是老朋友了。”
鄭淵爽朗的笑了笑，趙昊臉上的黯淡神色被他敏銳的捕捉到，想起他曾經的遭遇，便也沒了拿他說笑的心思，轉過頭上下打量著身旁的柃：
“不知道這位是？”
“嘿嘿，這是我剛收的寶貝弟子！柃！！”
“以后他就是咱草石學堂，煉器這門課程的首徒，煉器門大師兄了！”
此話一出，趙昊臉上頗為炫耀的樣子，讓柃和鄭淵兩人同時一驚。
柃則是震驚于趙昊在草石堂的身份地位，居然是專門教煉器的老師？不過很快就說服自己，很正常，自己是第一個弟子，說明趙昊實力確實吸引不了任何人修行煉器呀！
而鄭淵則是感嘆這萬年不收徒，眼高于頂的家伙居然還會收徒？
這個叫柃的男孩，究竟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讓他破例？
鄭淵仔細的打量著柃，丹田內的氣息運轉到雙眼，瞬間瞪大了眼睛。
這是怎樣的一副身體？
黒與藍的交織，風與火的重塑，黑暗的陰沉像是深淵之地的淤泥，燃燒的蔚藍仿佛凈世滅魔的業火。
“他這是？”
鄭淵剛想開口，趙昊見狀，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臂，打斷了后面的話，小聲在他耳邊道：“這孩子失去了記憶，我懷疑這其中或許有什么隱情...我們暫時先不要聲張。”
鄭淵聞言沉思了一下，點了點頭，作為曾經的皇室醫師，先帝丞相，他恍惚間想起了曾經在古籍上看到的情況與柃此刻很是相似，當下不動聲色與趙昊對視一眼，暗暗留神，隨即開口笑道：
“好，既然你已經被趙昊收為弟子，那么從今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我和你師傅雖術業不同，但也有十余載交情，眼下也即將共事，為了方便門下稱呼，也是異姓兄弟自處，所以你日后叫我師叔就行，作為草石學堂煉器一門的大師兄，希望你能秉承門中理念，天地草芥，皆為性命。”
柃將兩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直覺告訴他，草石學堂絕不是一個簡單的地方，而眼前這兩人也一定有著很多不為人知的過往。
“是，師叔，我一定謹記。”
不管怎么說，柃還是很認同草石堂的理念的。
拋卻身體上的種種異樣不談，鄭淵也很贊嘆這孩子眉宇間所散發出來的氣質和心性的。
畢竟能夠讓趙昊特意把自己叫出來，就為了吹個牛的弟子，一定有著其獨特的過人之處。
“嗯，好我和你師傅有些話要談，你就先去參觀一下這里。”
“煉器堂的房間常年有人打掃，我會讓人單獨為你整理出一間來。”
“好的師叔，那我先四處看看。”
一路步入草石學堂，令周身輕靈的玄幻炁局，矗立在一片廣袤的園林之中。
讓柃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陣心曠神怡的滋味，就連胸膛內那股躁動的黑氣，都安穩了不少。
放眼望去，即便是在潮汐城這樣繁華的地方，草石堂的宏大建設，也能稱得上是奢靡了。
草藥，制丹，兵武，卜算，修法，煉器，路標上五花八門的指示，簡直是可以說是一座耗費巨資建造的煉炁學府。
“好一座安靜寧神的所在啊！”
鄭淵讓柃在這里逛一逛，但柃甚至都覺得，就算是逛上一天都未必參觀的完全部。
廣袤的園林，綠樹成蔭，轉角處有石獅蹲踞，似乎是有生命一般，威風凜凜，隨時可能活過來似的。
這里甚至還有湖泊和湖心島，天醫堂里面傳來各種藥香的味道，種植著各種輔助煉炁，醫治百病的草藥。
湖心島，建有一座精致八角亭，亭內擺放著古樸的桌椅，供學生們休息和交流。
“草藥地，奇門林，煉器堂，百曉閣，竹林，靈泉池，湖心亭，講武堂，義診室，這么多地方？？？”
柃看著眼前筆法蒼勁有力的指路牌匾，一臉的驚訝，這地方的規模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上數倍，也不知道鄭淵究竟是什么來頭，怎么樣建立起來的？就算是前朝宰相，如此財力，也屬實令人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