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十六年，春分。

陽光如同一把鋒利的劍，劈開了籠罩在柃木林上空的陰霾。這片位于龍唐帝國南境的林地，曾經是帝國最繁茂的綠洲之一。然而，自從兩個月前那場突如其來的“靈炁異變“后，整片森林都籠罩在一種詭異的死寂之中。

趙昊撥開眼前的灌木，踉蹌了一下。他看上去約莫二十八九歲，卻因常年酗酒而顯得蒼老，一雙渾濁的眼睛透著幾分迷茫和警惕。他的右手緊握著一柄看似普通的鐵錘，左手則提著一個酒葫蘆。

“該死的，這鬼地方連只兔子都沒有。“趙昊咕噥著，仰頭灌了一口酒，“要是再找不到吃的，恐怕就要餓死在這兒了。“

就在這時，趙昊的目光被什么東西吸引了。在不遠處的灌木叢中，一只肥碩的野兔正在悠閑地啃食草葉。趙昊眼前一亮，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

然而，就在他即將出手的瞬間，一道黑影突然從旁邊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那只野兔。趙昊愣住了，不是哥們，這是我先發現的！趙昊在心中咒罵著，要不是快要餓死了，他怎么可能帶著一柄鐵錘來打獵，笨重不提，獵物還被搶走了。

趙昊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往黑影方向走去。

走近之后才看清是個年紀穿著破破爛爛的少年。少年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有著一頭黑色的長發，散在腦后成狼尾狀。他的臉龐清秀，但眼神卻冷得像冰。顧不上這么多，趙昊走到他面前，想要教訓他，

“喂喂喂，小伙子，凡事講究先來后到，這兔子分明是我先……”

沒等趙昊說完，少年自顧自的烤上了兔子，火焰從掌心涌出，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藍色，美得令人心醉。

“火焰梵穢！”趙昊驚呼出聲，“而且是如此純凈的火焰梵穢！”

想起剛剛少年憑空從自己身邊出現，趙昊斷定，這絕非等閑人家的小孩，他開始仔細端詳少年，令人吃驚的是，少年的破爛的衣服下面布滿了觸目驚心的傷痕，那些傷痕看上去極為可怖，仿佛經歷過一場慘烈的廝殺。然而，少年的動作卻輕盈敏捷，絲毫看不出受傷的跡象。

趙昊倒吸一口涼氣。這么重的傷，按理說早就該死了，可這少年不僅活著，還能如此靈活地捕捉野兔，這絕非常人所能做到的。

“喲喲喲，這是誰家的小公子呀！“趙昊大聲喊道，雙手抓住少年的肩膀。

少年警惕地抬起頭，那雙令人驚艷的藍色眼眸中閃過一絲戒備。那眼神讓趙昊想起了曾經在森林上見過的孤狼，既冷酷又充滿了生存的本能。半天才從嘴里蹦出幾個字：“兔子，我的。”

趙昊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別緊張，我叫趙昊，是個煉器師。我沒打你午餐的注意，我是看你身上的傷…“接著拿手指了指他身上那些傷痕。

少年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痕，眼中閃過一絲困惑：“這些…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它們看起來很可怕，但我并不覺得疼。“

趙昊瞇起眼睛，心中升起一絲警惕。這少年的情況太不尋常了，試探著詢問：“你的身手了得，掌握如此純粹的火焰，必是出自名門望族，能否告訴趙某人。”

少年茫然地看著手上的火焰，輕聲說：“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記得了。“

“家在哪？有無親人？尊姓大名？”趙昊又一連問出好幾個問題，少年都搖了搖頭。

趙昊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失憶？這可是個好機會，此等火焰，必能成為煉器奇才，倘若入了我的麾下，那想必能成為一代煉器大師。他刻意挨近少年，壓低聲音說道：“小子，你有沒有發現這片森林獵物少得可憐？是不是時常吃不飽飯。”少年思考后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嘛！打獵是沒有前途，飽了這頓沒下頓。”

少年邊吃了手上的兔子，邊看向趙昊。

“想要頓頓吃得飽吃得好，你得有份正經工作。”趙昊特意停頓了下，有些夸張地說，“走運了小子，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堂堂天下第一煉器師！趙昊是也！”

少年雖然面無表情，但卻捧起了場，鼓著掌說：“然后呢？”

“既然如此，不如這樣。我看與你在這柃木林相遇，不如就暫時稱呼你'柃'吧。至于你的過去，我并不在乎。眼下，你若無處可去，不如跟我學習煉器之術如何？“

少年抬頭看著趙昊，那雙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就被決心取代。“好。“他點頭道，“懇請趙先生收我為徒。“

趙昊大笑起來，拍了拍柃的肩膀：“好！從今天起，你就是我趙昊的徒弟了。來，先跟我回去，我們邊走邊說。“

就在兩人轉身離開柃木林時，柃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在那片剛才他站立的地方，一道幾乎不可察覺的黑色痕跡正在地上蜿蜒流動，仿佛有生命一般。

“怎么了？“趙昊問道。

柃搖搖頭：“沒什么，可能是我看錯了。“

兩人繼續前行，很快消失在柃木林的深處。然而，就在他們離開后不久，那道黑色痕跡突然膨脹，化作一團漆黑的霧氣，瞬間吞噬了周圍的幾棵柃木，隨即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夜幕降臨，趙昊帶著柃來到了他暫居的一間破舊木屋。屋內擺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煉器工具，角落里堆著幾個酒壇。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金屬和酒精混合的怪異氣味。

“就是這里了，“趙昊隨手拿起一個酒壇，仰頭灌了一口，“不是什么好地方，但總比露宿強。“

柃環顧四周，目光落在那些煉器工具上。那些工具形狀各異，有些甚至看起來像是某種古老的刑具。“這些就是用來煉器的嗎？“他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好奇。

趙昊點點頭：“沒錯。明天開始，我就教你如何使用這些工具。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看看你的靈炁水平。“

說著，趙昊從懷中掏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石頭，遞給柃：“這是靈炁石，可以測試一個人的靈炁強度。你把手放上去試試。“

柃依言將手放在靈炁石上。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靈炁石只是微微發出了一絲光芒，隨即又暗淡下去。

趙昊皺起眉頭，眼中閃過一絲不可思議的神色：“這…這怎么可能？你的靈炁強度竟然如此之低？“

柃茫然地看著手中的靈炁石：“這很不尋常嗎？“

趙昊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確實很不尋常。按理說，擁有如此純凈的火焰梵穢，你的靈炁強度應該極高才對。但現在…“他頓了頓，“這種情況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柃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喃喃道：“可是…為什么會這樣？“

趙昊搖搖頭，大笑道：“算了算了。不管它，既然你現在是我的徒弟，我自然會盡力教導你。“說著，他的目光又落在柃身上那些衣服，“我看你身形與我無異，暫且換一套為師的衣服吧。”

柃低頭點了點頭，照趙昊說的去做，在更衣的過程中，趙昊也注意到了，柃身上的傷痕又淺了不少。

趙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簡直不是人，這才半個時辰不到，就跟怪物一樣。“他沉思片刻，忽然問道，“柃，你有沒有感覺到體內有什么異常？“

柃閉上眼睛，仔細感受了一會兒，隨即搖頭：“沒有，一切都很正常。“

趙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又灌了一口酒。他心中隱約有一種感覺，這個少年身上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雖然靈炁極弱，但那純凈的火焰梵穢卻是不爭的事實。這種反差太過怪異，讓他不得不懷疑其中有什么隱情。

“也罷，這些問題日后再說。現在，你先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們就開始學習煉器之術。“趙昊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期待。

柃點點頭，找了個角落躺下。然而，就在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一個模糊的畫面突然閃過他的腦海：漆黑的夜空中，一輪血紅的月亮高懸空中，無數黑影在月光下扭曲翻滾…那畫面如此真實，仿佛就發生在眼前。

柃猛地睜開眼睛，冷汗浸透了后背。他的心臟劇烈跳動，仿佛要從胸腔中跳出來。

“怎么了？“趙昊問道，眼中閃過一絲關切。

柃搖搖頭，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沒什么…“

趙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又灌了一口酒。酒精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仿佛要驅散那些不安的情緒。

夜深了，木屋內陷入一片寂靜。然而，在柃的體內，就在柃陷入沉睡的那一刻，他的體內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疼痛。那疼痛如同千萬把利刃同時刺入身體，讓他幾乎要發出一聲慘叫。然而，就在下一秒，疼痛又突然消失了，仿佛從未存在過。

柃的眉頭緊皺，在睡夢中翻來覆去。在夢中，古戰場，好似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在激烈碰撞。一股是純凈如太陽的藍色火焰，另一股則是漆黑如墨的邪龍吐息。這兩股力量相互抵消，所過之處尸橫遍野。

而在木屋的角落里，趙昊依舊保持著清醒。他的目光在柃的身上徘徊，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完全不知道這小子藏著怎樣的秘密，就將他帶來。”

“趙昊你還真是有意思。“趙昊輕聲自語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能否洗刷冤屈，就看著小子是寶玉還是邪玉。“

夜色漸深，月光透過破舊的窗戶灑進屋內，給一切都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天啟十六年，夏至。

趙昊和柃已在路上行走了三個月。這段時間里，他們穿越了荒蕪的平原，跋涉過茂密的森林，甚至攀爬了幾座險峻的山峰。一路上，趙昊不遺余力地向柃傳授煉器之術，同時販賣自制器具以維持生計。

然而，事情并未如趙昊所愿。他煉制的器具大多粗制濫造，賣相不佳，簡直就是普通器具，自然不回有多少人問津。這也正常，趙昊本人根本沒有靈炁，嚴格意義上根本不算煉器師。有幾次，他們甚至不得不依靠柃抓到的野味充饑。

“又是一個不懂貨的東西！“趙昊怒氣沖沖地將一柄鐵劍扔回車上，咒罵道，“這可是我耗時三天才打造出來的精品，竟然說它就是市面上隨處可見的普通鐵劍！“

柃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視著趙昊發泄怒火。這段時間里，他逐漸意識到趙昊并非如他自稱的那般是個“天下第一煉器師“。他也閱讀了不少書籍，煉器師往往是一個門派最為尊貴的，大門派往往會有自己的煉器師，也有專門的煉器宗門，都是富甲一方的存在，路人聽到趙昊吹噓自己是天下第一煉器師的時候，也不由嗤笑。事實上，趙昊煉制的器具大多品質一般，有時甚至不如村口鐵匠之手。

柃沉默片刻，才開口道：“師父，我們這些天長途跋涉，是要去哪。“他的聲音冷淡，帶著一絲若有若無。

趙昊看了柃一眼，嬉皮笑臉道：“問得好，徒兒。我們去潮汐城！“

“潮汐城？“柃平靜地問道，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沒錯，那是南方第一大城，商賈云集，奇珍異寶應有盡有。“趙昊興奮地解釋道，“我可是有個老朋友在那里，他在那邊創辦學堂，此行便是去投靠他并帶著你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