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已經過去好幾個月，第一次來到長夜市，第一次與鐘牧楹見面的場面，哪怕是細節，諸葛崳都記得一清二楚。

下午三點，經過七個多小時的慢車，諸葛崳總算來到了她的“夢中情市”長夜市。長夜市不僅以極低的犯罪率著稱，也擁有最好的全年齡教育資源。光是市轄區內，就有不少擁有優質教育資源的小學和初中。而“星辰區”作為市長專門為大學教育開辟的新區，也吸引了眾多擁有求學夢的年輕人。只可惜，諸葛崳所在的學校并不是那里。連續幾年在省級比賽當中獲得女子近身格斗優秀榮譽獎給了她進入光明省唯一一個半軍事化管理的大專，這已經讓她很滿足了。

也正是在長夜市的高鐵站、一切開始的地方，諸葛崳第一次看見了鐘牧楹——一個又瘦又小的女生。諸葛崳出門并不化妝，對于那些就連女孩子也會為她們尖叫的女星也沒有絲毫感覺。但看到鐘牧楹的第一眼，她竟意外地發現，這個看上去比她大幾歲的女孩的妝容除了“好看”與“可愛”之外，她竟找不到任何其他的形容詞可以形容。

“你好！看你提著一個大箱子站在這發愣，是需要幫忙嗎？”

在社交當中，諸葛崳一貫保持著主動的積極態度，這次也不例外。鐘牧楹正斜靠在足足有半個身子那么高的行李箱上，另一只手叉著腰，眉頭微皺，盯著扶手電梯上擁擠的人群。很顯然，她并不愿意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看見諸葛崳主動走上前，她像是被嚇了一跳，警惕地迅速打量起面前這個比自己小一些的女孩。不過一兩秒，卻又恢復了之前的可愛模樣。

“哎呀，你好呀。那邊電梯的人太多啦，我打算走樓梯，又搬不動箱子，你能不能幫幫我呀？”

鐘牧楹的聲音很甜，非得讓諸葛崳來歸類，很像曾經在網上到過的“娃娃音”。幾個像是在撒嬌的語氣詞讓諸葛崳臉頰瞬間有些發燙，她一只手拎起自己的行李箱，另外一只手拉著女孩的箱子，朝樓梯上快步走去。搬兩個箱子走上臺階對于諸葛崳來說并不算是難事，鐘牧楹的箱子被安排在了滑道所在的地方，而諸葛崳自己的箱子則像是后媽帶大的孩子那樣，硬生生被她拖拽著從樓梯一級一級向上爬。

“哇，居然兩只手都拿著箱子也能走得這么快，好厲害呢！”

鐘牧楹的夸贊讓諸葛崳很是受用，腳底生風似的走得更快了些。她放下箱子的瞬間，就連更遠一點的地方擁擠的電梯上，也有人向她投來或驚訝、或贊許的目光。

自從第一次在市里獲獎開始，諸葛崳喜歡這種被當成勝利者關注的感覺。

“接下來的路，我自己來就好啦，謝謝你！對啦，我叫鐘牧楹，是長夜市職業技術學院的新生呢。你呢，怎么稱呼你呀？”

出乎意料地，面前這個剛認識的女生從“陌生姐姐”變成了“學姐”，諸葛崳高興得下意識想去拉鐘牧楹的手，卻被鐘牧楹主動挽起手臂，手腕被觸碰到的瞬間，諸葛崳只覺得自己的臉頰更燙了些。她抬起頭看向這條路盡頭的出站口，努力裝出一副正常的模樣與鐘牧楹交談。

“真巧，咱們是校友啊。我也是長夜市職業技術學院的新生，不過是中專部一年級，名叫諸葛崳。“崳”是“山”字頭、“俞”字底的，喊我芋頭也沒問題。”

鐘牧楹顯然是被“芋頭”這個稱呼逗笑了，諸葛崳越發覺得，自己面前的這個女孩就像洋娃娃一樣討人喜歡。

“我是大專部的學生，學的是美容美發，你的專業方向是哪個呀？”

諸葛崳學習的方向是體育訓練，與小時候在那兩座墓碑前立下的誓言可以說是一點關系也沒有。盡管這么多年以來，她一直努力地追趕著早已離她遠去的至親的身影。可就算在夢里、就算跑得精疲力竭、就算盡力伸長手、聲音沙啞地哭喊著，卻連他們的衣角也碰不到。

“…哇，女孩子學這個，會非常辛苦吧？”

諸葛崳經常用“我習慣了”這四個字概括發生在自己身上或好或壞的事情，這一次也不例外。鐘牧楹的睫毛微微動了動，她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主動拉起諸葛崳的手，朝出站口走去。手心被鐘牧楹的手指觸碰到的那一刻，諸葛崳只覺得自己的臉頰像要燒起來那般滾燙。

畢竟，從小到大，除了福利院的阿姨以外，無論男女，還從來沒有人像這樣直接拉過她的手。她慌亂地開口，試圖尋找可以緩解尷尬的話題。

“對了，咱們學校在沉夢區，對吧？那里離高鐵站有十多公里，我們是要求五點鐘之前報到，現在快三點多了，坐公交可能會來不及，你要不要一起拼車？”

鐘牧楹朝著出站口擁擠的人群望了望，像是在確認什么。諸葛崳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除了一個身穿防曬服、戴著墨鏡的年輕女孩有些吸睛以外，別的什么也沒發現。

“我剛想和你說這個事呢，我有一個遠房表姐，叫黃思桐，也是今年的大一新生。她會來車站接我，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坐她家的車去學校呀？”

四個小時之前。諸葛崳還覺只買到慢車的站票是一件很倒霉的事情，可現在，她只覺得今天或許就是自己的幸運日，就連拉著鐘牧楹的手也不再感到怪異。

“那當然，既可以不用花錢，又能認識新的學姐，再好不過的事情了，我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