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真是一點都不假。

像改進車刀這種上報部里，全廠通報，受到嘉獎的事都發生好幾天了，譚靈娟竟然全然不知。

而崔冠文前天晚上被劫的事，只過了一天就傳到了譚靈娟的耳朵里。

“石頭，聽說這次劫道的有十多個壞人，你傷沒傷到啊？”譚靈娟一邊說，一邊打量著崔冠文。

“呃~~”蔡素芬和崔冠英的神情怪異，崔冠武撒腿跑出了屋子。

“胳膊腿都好著呢，就是屁股被他師弟扔的小刀扎了一刀。”

蔡素芬的臉上多云轉晴，說完便兩眼望天，使勁兒咬著嘴唇。

婁曉娥和崔冠英捂著嘴，笑得前仰后合的。

“這孩子、”

譚靈娟雙手抵在一起，只說了三個字就再也繃不住了，跟著蔡素芬一起笑了起來。

“哎！”崔冠文騎在板凳上，由著四位女同志笑了個痛快。

許久，蔡素芬止住了笑意，轉頭對著譚靈娟說道：“這錢就是招災惹禍的根苗，真是不能留了。我和他舅商量了，打算給他買間房子，把錢花出去，這樣就沒人惦記了！”

“也好！”

譚靈娟拿手帕擦了擦眼角，攥著手帕沉吟了片刻，開口道：“素芬，你要是打算買房的話，我手里倒是有處房子。”

蔡素芬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不好意思地解釋道：“靈娟，我剛才的話沒說完，我是想買間房，和院子里的鄰居調換一下。我也不怕你笑話，我是真舍不得石頭離我太遠。”

“這樣啊。”

譚靈娟會意地點了點頭，輕輕地吸了口氣：“素芬，要是這樣的話，我手里的另外一間房子，倒是非常適合，這家租戶的男人調去外地，下個月女的帶著孩子就能搬走。這樣一來，你就不用操心租戶的事，要不按照私有房屋租賃暫行規則，你買了房，收房也是個問題，租戶沒有地方住，你就得一直等著。”

“噢！”蔡素芬沉吟了一聲，心里卻不想買譚靈娟的房子。

因為按照老一輩們的說法，越是要好的朋友，越不要在錢上打交道，一旦買賣上摻和了人情賬，萬一出了差錯，兩人之間的感情也會受到影響。

崔冠文看看譚靈娟，再看看婁曉娥，忽然理解為什么那么多人都愛捅婁子了。

婁曉娥見崔冠文看向她，嘴角一撇，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在崔冠英的耳朵旁說了兩句，兩人又笑了起來。

“素芬，你看看什么時候有空，去相看一下，就在南官坊口。我之前沒說就是因為這個房子是聯排建的，實在呆板了些，而且是在斜街上，一個院壓著一個院，看著像個放倒的臺階，不成規矩......”

譚靈娟像是生怕房子賣不出去似的，一個勁兒地說著房子的不足。

蔡素芬見狀，實在無法再推辭了，便笑著應了下來，說是等譚靈娟有空就去看看。

譚靈娟聞言，舒心地笑道：“素芬，擇日不如撞日，那就明天吧，你下了班，就往南官坊口走，咱們在銀錠橋那匯合，你看怎么樣！”

“行！”蔡素芬痛快地點了點頭。

“那我和小娥就回去了，家里還等著我回去做麻茸包呢！”

譚靈娟站起來，在崔冠文的頭上摸了摸，心里又泛起愧疚。

“我還想留你在這對付一口呢！”

蔡素芬見好姐妹這么說，就知道對方去意已決，所以只是客氣了一下。

“哪天的！”譚靈娟邊說，邊出了屋子。

“也好！”蔡素芬帶著崔冠文和崔冠英把譚靈娟母女送出院子，來到巷子口。

巷子口沒有等候的小轎車，譚靈娟母女徒步沿著胡同，朝西走去。

崔冠文轉過頭，看向蔡素芬：“媽，我譚姨這是去哪啊？”

“因為婁榮德替許富貴出頭的事，你譚姨搬回娘家了，上次小娥來就是想讓我去勸勸你譚姨，但是你譚姨這次是真生氣了，誰說都沒用。”

蔡素芬只是簡單地說了一下前因后果，便不再多說。

她知道譚靈娟對兒子因她受傷的事，一直耿耿于懷。

剛才譚靈娟來的時候，進門就給她道歉，還把這次被劫的事也攬到自己身上。

“父母鬧別扭，做女兒一點沒瘦，反而好像還胖了！”

崔冠文說笑了一句，想起許富貴的事，追問道：“媽，那許富貴？”

“你譚姨說許富貴申請在外就醫候審，看起來成算很大。這些都是小娥告訴你譚姨的，估計也是婁榮德的手筆，旁人沒有這么大的能耐！”

蔡素芬深吸了一口氣，說到婁榮德三個字的時候，語氣明顯加重。

“您別生氣，還沒到法院呢，現在他只是想出來看病，案子還是要審的！”

崔冠文一邊寬慰母親，一邊想著該如何打聽許富貴在哪個醫院。

“人要是能出來，就說明衙門認為許富貴的罪過不大！”

蔡素芬跨過垂花門，越想越氣，一拳將戳在葡萄架下的鍬把打折了。

正在和閻解成、劉光天等人拍煙標的崔冠武，連忙扔下手里贏來的煙標，躡手躡腳地跑到哥哥的身后。

崔冠文看著高聲歡呼的劉光天，心想：高金玲和劉光天他媽不錯，也許可以讓小武通過劉光天，了解一下許富貴的事！

回到家，崔冠文把正在氣頭上的母親按在椅子上，又勸了幾句，然后帶著弟弟妹妹開始生火做飯。

昨天剩了不少菜，只要再做些飯就行了。

由于沒有電飯鍋，崔冠文在做飯方面完全幫不上忙，只能給妹妹打下手。

吃完飯，蔡素芬的心情好了些，拿出那份沒寫完的信，在上面添了幾段話。

崔冠文坐在母親旁邊，以周六晚上的事為素材，寫了一份見義勇為的通報。

在這份通報里，他模糊了戴玉恒和他，以及邱東來的關系，將戴玉恒寫成了一個敢于直面危險、打擊罪惡的果敢少年。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啊！哎，我的屁股啊！”崔冠文將草稿謄寫完，感覺屁股好像分成了三瓣。

......

第二天中午，他把稿子送到了團委辦公室。

“石頭，你的胳膊肘能不能往外拐一次！第一篇稿子寫的是你師父，這回又是你師弟，你當咱們廠的同志都是傻子嗎？”

李懷德剛看完稿子的開頭，就氣樂了，夾著煙指著崔冠文，連點了三四下。

“李書記，我相信即便換了其他人，戴玉恒同志也會上前幫忙的！”

“好吧、好吧！這個稿子先放我這，現在我和你說一個好消息，昨天的例會上，你的申請通過了，廠領導一致同意你們成立這個學習研究小組。”

李懷德說完，故意停頓了一下。

崔冠文知道李懷德這是等著自己表態，連忙握住了李懷德的手：“謝謝李書記，我知道沒有您就沒有這個小組，我們以后會更加努力，為團委做出更好的車刀，爭取在其他方面也作出突破。”

“我也希望你能再接再厲！”

李懷德見崔冠文只字不提車間，心里非常滿意：“你提的場所問題，我也給你解決了，在你們車間和成品庫之間不是有一趟裝廢鋼的倉庫嗎？

現在把東頭的那間屋子就交給你們小組使用了。一會兒你去供應科取鑰匙，需要什么再和我說。

至于工時和耗材的事，廠領導需要根據技術質量科的報告再作決定，估計會在月末的年中大會上一起宣布，你們為了試驗消耗的車刀，廠子會通知材料工具庫給你們補上的。”

崔冠文臉上的喜悅越來越燦爛，等李懷德說完，使勁兒地握住李懷德的手，大聲說道：“真是謝謝李書記了！這可真是太好了！”

他要隱瞞自己的心思，還要展示自己的價值，證明自己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但是也能被收買的有為青年，所以笑容要循序漸進。

李懷德看著心情激動的崔冠文，心中非常得意。

其實，他并沒有把崔冠文的申請提交到廠里的例會上。

因為這點小事根本沒必要經過廠領導們的同意和研究，只要他這個團委書記點頭就行。

李懷德只是以輪值領導的身份在例會上，附和了楊宏偉提出的，給崔冠文和范海杰增加工時和補充車刀的建議。

至于那間屋子，是廢鋼倉庫搬遷時，他以團委需要倉庫的名義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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