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5月份，正在忙著“雙搶”，老大黃熊即將高考了，他的兩位老師一男一女便找上門來，在村里人通知下朱桂梅和黃建國以及黃熊急匆匆趕回家，互相打了招呼，黃建國便搬來凳子，給站在槐樹下的二位老師坐下，朱桂梅洗了兩個碗，舀了些缸里的水，分別遞給了兩位老師，他們接過碗并道了謝，男老師這才說明來意：

“我們是想說明一下黃熊的情況的，他的成績非常優異，依我們以往經驗推測他有能力沖擊一本，但是大學學費是個大問題，我們這里有好多同學因為家里情況不得不放棄學業，十分可惜，所以對于大學學費我們想說的是如果能夠湊出來就想盡任何辦法湊。如果說黃熊大學將來畢業了，工作之后能一年掙回三年花的錢，相當于你們全家干一二十年，你們再也不用那么辛苦種田，后面包括弟弟妹妹也不用再在農村種田了，屆時你們全家命運就可以改變，如果說你們因為眼前困難放棄的話，高中畢業即便是去城里打工也是跟種田差不多的，僅僅收入多一些罷了，包括弟弟妹妹也一樣，所以我再次強調一遍，大學學費能用任何辦法湊到就去用，當然違法犯罪肯定不行。”

黃建國和朱桂梅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朱桂梅說道：

“非常感謝各位老師對黃熊的關心和幫助，請問一下老師，大學學費大概需要多少？”

男老師估摸著口渴了，端起碗喝起水來，女老師見狀回答道：

“黃熊媽媽，據我們了解，各個大學和專業不同，好一點的大概得準備一萬多塊錢。”

黃建國和朱桂梅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朱桂梅接著焦急地說道：

“啊，一萬多？！我們種田的一年最好收成也就兩千塊錢，只能勉強夠三個孩子讀書，壓根沒有存款，家家戶戶也是如此，找別人借錢估計借不了多少，這要怎么湊啊！”

男老師想了一會才說道：

“盡量湊吧，實在不行去北方或者南方打工，這樣說不定能掙多一點，看能不能行。當然作為老師，我們湊了些錢給黃熊同學，一點點心意，希望黃熊同學能夠順利去上大學。”

兩位老師站了起來，接著男老師從兜里掏出一個信封，遞向了朱桂梅，她鞠躬道謝以后接過了信封，老師道了別就走了。

然而朱桂梅表面安撫同意了黃熊，等兒子回了學校就首先安排種糧食種了大半輩子的黃建國沒兩天就去北方工地打零工了。朱桂梅也準備把家里東西能賣的盡量賣了，然后能借地都借一遍，就去黃建國那邊一起打工。然而幾天下來朱桂梅算了一下，牛啊，存糧啊等等賣的錢實在不多，錢的缺口太大了，這時候大部分家庭都沒錢，能借的估摸著也不多，打工的話最底層大齡農村人只能打零工且收入極低，加上上學這事時間也不多了，在經過數日的思想斗爭之后，她決定狠下心來讓剛剛16歲的黃娟南下打工。

她首先找黃娟，到一個小樹林里面和黃娟商量著：“娟（兒）啊，你大哥學費實在不夠，家里實在是沒錢，我們也是沒有辦法，我這幾天算了好幾宿，還是差了一些，弟弟也還小，你看這樣行不行，你今年剛好十六了，能不能幫幫家里，和你姨娘去南方打工掙錢，等你大哥大學畢業了，我們就都好了。”

黃娟撇過并低下了頭，然后又堅定地說道：“媽，我不想去打工，我也想考大學，我不想像慧姐（表姐）那樣早早地輟學打工，早早地嫁人，然后呢被男的打罵也不敢離開。我要像我們老師說的學姐蓉姐一樣考上大學，自己賺錢過自由自在的人生。”

朱桂梅長嘆一聲，神情懇求道：“娟（兒），算媽求你了，是爸媽無能，不能讓你們都能上大學，你理解一下爸媽好不好，在那邊媽媽都安排好了，你姨娘照著你，你就放心吧，就四年，四年之后你大哥工作了，我讓你大哥第一時間給你安排好的工作，到時候你想怎么樣媽都支持你，行不？”

黃娟聽母親如此說，頓時委屈極了，帶著哭腔說道：“我不去不去就不去，我為什么不能考大學，他是你生下來的，我就不是嗎！你怎么這么偏心，弟弟還小，你怎么不讓大哥去打工！”

朱桂梅聽完氣急回道:“你也不看看你成績，有你大哥好嗎，你能不能聽點話，我們已經夠辛苦了，可是家里沒錢，你讓我怎么辦，我也想讓你們三個都上大學，可家里就這條件，你大哥學習成績比你好，這是事實吧，馬上高考了也是事實吧，供你上大學還得幾年，而且你確定你上了高中成績能趕上他？我們賭不起，你也長這么大了，這點道理你不懂嗎！”

黃娟冷笑了一聲說道:“說到底你就覺得我是女生吧，我以前還沒看出來，你這就是重男輕女，憑什么，又不是我想要出生的，又不是我想變成女孩的，我就想考大學有錯嗎！你憑什么決定我的人生。”

朱桂梅抿起了嘴唇，喘著粗氣說道：“我跟你講道理，你說我重男輕女？！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從小到大虧待過你嗎！吃的喝的一樣多吧，哥哥弟弟農忙的時候四點起來就干活，我把你留在家里做飯洗衣服吧，我說說我哪點重男輕女？！要怨就怨你生在這個窮家，我是沒有辦法的，我過兩天也出去打工的，你要是不聽話，我是沒有能力供你讀書，你自己賺錢供自己上學吧！”

說完就去干活了，空留黃娟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很快便止不住眼淚蹲在地上默默哭泣。晚上朱桂梅和黃娟都沒有吃飯，直接睡了，黃濤不知道發生什么，做好了飯喊兩個人都沒有做聲，他只得自顧自吃了飯，然后睡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等黃濤起床時黃娟已經走了，這時才從朱桂梅口中得知姐姐清早就獨自找了朱桂梅表妹出門打工了。他當時還很天真問朱桂梅姐姐讀書好好的干嘛突然出去打工，朱桂梅沒有回答他，而是沒吃早飯獨自去干活了，等他吃完給朱桂梅送飯時才發現朱桂梅一邊流著眼淚一邊還在快速地拔秧苗，他喊朱桂梅吃飯，然而朱桂梅并沒有回應，他只得說了一聲飯在地上放置位置便去插秧了。沒過幾天朱桂梅也出門北上打工了，把小學即將畢業的黃濤扔給了年事已高的奶奶，他的爺爺在他沒出生之前染病沒了，他只有三個嬸嬸，也都出嫁了，朱桂梅年齡最小，也就意味著生病只能自己去拿藥，還要做一天三頓飯給奶奶吃。那時也沒有電話，想要說話都沒有一個可以說的，時間久了，本來性格開朗的他也開始變得沉默起來，同時也對大哥黃熊有了一絲怨恨。

沒過多久大哥黃熊如愿完成高考，也得知事情真相，他沒辦法接受妹妹輟學打工供他讀書的事實，因此想要放棄讀大學，他找到老師訴說自己遭遇和放棄學業，準備就此離開學校，然而老師勸解道，他也不希望這樣事情發生，既然事實已經鑄就，你成績又非常優異，當下最好選擇就是好好備考不負眾望，將來再回報他們也是一樣的。在老師極力勸解分析利弊下也只好作罷，同時他也沒有空閑，去了省城打暑假工，中間回來過一次，在老師推薦下選擇好了學校和專業，后來成功收到錄取通知書，學費要一萬二，對此他只能接受這種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