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明日就要去混亂之地了，那片地方每天都有無數人和妖去，也有無數的人和妖死...祝各位好運！”

沐盛望著校場上幾十年輕的臉，有些恍惚，只有修道者回來這里，只有年輕的修道者會來這里，只有心懷壯志的年輕修道者會來這里。

他們本應該是寶貝，但是現在他要親手將他們送上生死未卜的路，看著他們離開，然后絕大部分都沒法再看著他們回來。

“沐師，我們去那里主要是做什么？”

總于是有人問出來了，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死得沒有什么意義。

“一開始是沒有意義的...不過是一群游俠兒自發護送遷移的族人，受不了妖魔的襲擾企圖反制的拉扯，最后仿佛添油一般，下場的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混亂...”

沐盛看著下面仿佛是聽故事一般好奇的稚嫩臉龐，心中不自覺的疼了一下，最后還是硬起心腸繼續說道：“原本高層們是打算阻止事件繼續惡化下去的，可是最后他們發現，成功活下來的人們強了許多，雖然也有許多人死在了那里，可是妖魔們也死在了那里...總結得失，他們覺得這是一個劃算的買賣...”

畢竟人族比妖魔們聰明，學東西快，生得也快，就像韭菜一樣，一茬一茬的，只要有人跳出來了，就是成功，這句話沐盛只是在心里面說說，這句話說出來，包括他自己其實都是不能接受的，但這就是事實。

他來這雄關的時間很短，每天見到的死亡比他之前幾十年見到的都要多，見得多了，內心應該冷漠的，但是沐盛心中卻像一團火，每送一次人，就燒的旺一些，他壓抑的很難受，感覺像要將他整個人都燃燒成灰燼了。

......

“余生...我有點緊張...”

陳年拉著余生的胳膊，少了一些意氣風發，余生也有些緊張，出發的傳送門前有人唱招魂曲，還有點點靈性自傳送門中飄蕩而來，很難讓人不緊張。

“已然身死登冥策，一點靈性正迷茫。回魂矣，回魂也，聽我鈴聲歸家鄉...”

“走吧！回不回來的...或者怎么回來這種事情沒必要去關心了，未來未來...就是因為未知才讓人前赴后繼呀！”

溫意扛著一柄長槍，瞥了一眼唱招魂曲的老翁一眼，無所謂的朝轉送門走去。

“唱什么鳥招魂曲，死了便是死了，身死了，魂還活著干嘛？投個胎轉個世，除了一點靈性，哪里與我相關...走了！兄弟們！”

焦晃腰挎三柄長短不一的刀，后腰也別著一柄短刀，步伐隨性自由，沒有刻意豪邁，也沒有緊張帶來的僵硬。

“走吧...都到這里了，總不能退回去，茍延殘喘的一生不如轟轟烈烈一場，死后無名也罷...”陳年松開抓著余生的胳膊，走得有些吊兒郎當。

輕笑一聲，余生跟了上去，陳年這人還真是有意思，緊張，想必是裝的，他恢復的太快了，他恐怕是怕自己緊張吧，原來緊張的只有自己一人，就連時瑾也帶著淺笑跟溫意前后腳踏進了傳送門。

短距離傳送門，比坐傳送陣舒服多了，不過眨眼間，余生他們就出現在了一片幽靜的山谷中。

“我們在普通人眼中也算是仙神了，所以不能大規模的走城墻那邊，畢竟出去了不回來，他們會恐慌，會絕望...絕望這種東西，留給我們就好！”焦晃看著人齊了，便笑著跟菜鳥隊友們介紹道。

“我看每天有這么多人走傳送門，為啥這個山谷這么...荒涼？”

溫意邁著大長腿在山谷中隨意的走動，仿佛是為了緩解內心的緊張，有意無意的踩踏著一朵朵漂亮的野花。

“妖族的實力可比我們強了許多，如果我們傳送目的地固定，那么我們就是那群自投羅網的魚了...目的地不定時的隨機變換著，也就是說，我也不知道我們現在在哪里...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一片，人族實力占優...”

“那...我們接下來該做什么？”

余生發現除了焦晃以外，最鎮定的竟然是那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時瑾，漂亮的小姑娘，安安靜靜的站在那里，眼睛隨著溫意的軌跡轉動，如果不是看到漂亮的小花被踩碎，眼中有一絲痛惜的話，平靜得可怕。

“溫意姐...你能不能不要踩花了呀...”

溫意低頭看了一眼腳下，有些尷尬的抬起腳，腳下有一朵被踩碎了的紫色野花，碎得很沒有美感。

“往后退！！！”

焦晃厲聲喝道，一柄斷刀從山谷的入口激射而來，目標正是看上去最是柔弱的時瑾。

余生只來得及一個轉頭的動作，斷刀從他的臉頰劃過，帶起一蓬鮮血和一縷斷發。

陳年掏出闊劍也只來得擦過斷刀的邊緣，雖然輕微的改變了軌跡，但是看目前的情況，依然是可以重傷時瑾。

余生目眥欲裂，五個人里，他只和陳年交過手，但是時瑾是醫女，想來是不善戰斗，這樣威勢的攻擊，即便是他倉促應對，也是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陣起...”

時瑾的聲音軟糯好聽，雙手結印的速度卻是快出殘影，陣光在她的手上蔓延而出，玄奧符文流轉。

斷刀和結界光碰撞，余波掀起泥土，更是在谷壁上破開了兩道丑陋的傷疤。

時瑾往后退了兩步，嘴角有一絲鮮血溢出，頭發也凌亂了一些。

明明是英姿颯爽的一幕，只是少女的面容太過楚楚可憐，如今這番模樣，破碎感更盛，當真讓人心疼。

余生腦海中突然回想起了陳年曾經說過他是最弱的一個，曾經不自覺忽略的醫女原來也是參與到了這個排名里面的。

“滾出來！”

焦晃雙目圓睜，配上粗狂的臉，仿佛怒目金剛，聲波沖向斷刀來的方向，仿佛是狂風過境，夾雜著碎石斷木，雖然傷害不大，可是只要有手段的生靈都不愿意被這些東西拍一臉。

三道人影在谷口顯出，一個身高兩米開外的的虬髯大漢，一個身著紅衣的妖嬈女子，還有一個只有女子半身高的老嫗。

“圣柳老猴子...你這也不行呀！偷襲竟然被這個嬌嬌弱弱的小美人擋下了呢...”妖嬈女子扭著腰肢，風情萬種的往焦晃方向邁步，邊走邊說道：“就是這個強壯的哥哥口氣似乎有點大，見到我這樣的美人，竟然吐了人家一臉口水，當真是既不憐香惜玉，也是不解風情呢...”

女子聲音酥麻入骨，仿佛隨時隨地的在調情，但出手卻是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說的最后幾個已經來到了焦晃的耳邊。

原地還留下一道妖嬈的身影慢慢消散。

焦晃身體爆退，右手長刀劈砍，左手反握一把短刀格擋。

女子手中的峨眉刺滴溜溜的轉悠，焦晃原本站立的地方多出一柄石刀，原本像是看戲的高大男子緊隨其后。

陳年帶著闊劍直指女子腰腹，企圖讓這妖嬈女子分裂成兩個，同時兩柄飛劍直插大漢雙目。

圣柳倒是站在原地扔出兩柄有些破裂的兵刃，疾如風，興許是不用隱蔽，威勢比之前偷襲的短刀強上不少。

直取溫意與余生，溫意長槍直刺，針尖對麥芒。

余生則要迂回許多，長刀斜劈，同時身形化作一片青煙，暫避鋒芒。

時瑾的結印也已經結束，右手食指指天，又是一道弧形的結界光亮起，山谷被籠罩，隔絕內外。

“還是老手...看來有些棘手啊...”

妖嬈女子的聲音突兀的來到了剛剛結印完成的時瑾身旁，這么巨大的陣法，瞬間抽走了時瑾體內的大部分的真元，原本圓潤流轉的真元出現了一絲遲滯，躲避峨眉刺的時候慢了半拍。

時瑾只覺得脖頸一疼，九節鞭如同靈蛇一般撞開了另外一把峨眉刺，漂亮的脖子有一串血珠滲出。

伸手摸了一把脖子，時瑾看著手上的血痕，眼睛猛然睜大，眼底有血光開始彌漫。

“有點痛啊...我的血，真是好看啊...”

原本濕漉漉，仿佛世間任意微小的動靜都能將它驚動的小鹿眼，一片血紅，嘴角勾上了一個邪魅的角度。

時瑾手中九節鞭纏繞上了即將消失的女子，仿佛是將一道虛影拉回了現實。

一掌拍出，女子身上倉促支撐起來屏障瞬間碎裂，仿若點點星光。

時瑾的掌力也被卸了許多，落在女子身上已經不能造成太多威脅，反倒讓她借力脫開九節鞭的束縛。

“逃了？！竟然逃了？你真該死啊！”

時瑾眼中血色更勝，幾乎快要發出紅芒，原本籠罩在山谷中的陣法瞬間破碎，而后化作一道流光沖進她的體內，原本溫和的醫女氣勢變得有些可怖。

“老猴子！隔絕屏障撐起來！”

妖嬈女子厲聲喝道。

三妖有膽子在離人族雄關這么近的地方溜達，除了本身的實力以外，三妖的配合極其默契，更是知曉怎么能夠活得更久。

所以無需提醒，幾乎是在時瑾陣法收縮的同時一道陣法便迅速的替補上，隔絕內外。

幾乎是在同時，余生與溫意交換眼神，溫意蕩開一柄呼嘯而來的武器借力沖向余生并掃斷一把圣柳射向余生的樸刀，余生則消失在原地。

九節鞭再次將妖嬈女子即將消失的身形抽回現實，只是這次企圖借力拉開距離的身體被一柄長刀止住。

追蹤而來的九節鞭更是在她肩膀上開了一個洞，讓她感到惶恐的是無論她怎么調動體內的真元，這道并不可怕的傷口竟然無法止血，一股血氣和毒素始終侵擾著。

生死對決，自然是沒有時間停下來慢慢療傷，余生的刀仿佛狂風暴雨一邊傾瀉著，九節鞭似乎也受到主人的情緒感染，靈動的武器此刻卻是狂暴剛烈。

死生一線，無論峨眉刺如何靈動，終究是低估了這個看上去最是嬌弱的醫女，余生的長刀被蕩開，身形也被不顧生死的另外一刺逼退。

九節鞭抽破重新凝聚的屏障，確實沒法像之前一樣卸力，眼看就是重傷收場。

“轟隆！！！”

女子被一道氣浪猛然推開，卻只是吐了一口血，算是輕傷。

九節鞭纏繞上一柄石刀，前端更是被一只大手握在手中。

突然救場的巨漢此時看上去頗為狼狽，左肩被削掉一大塊血肉，握著鋼鞭的右手也是血流不止，想來是為了脫離焦晃的糾纏過來替女子解圍付出不小的代價。

不過似乎是值得的。

女子吐了一口血之后，借著避開余生攻勢的機會快速接近巨漢，又是吐出一口血，兩人消失在原地。

溫意發現自從圣柳撐起陣法后，他往外扔武器的頻率明顯變低了，自己似乎可以借著間隔一步步的接近這個妖物，然后用手中的長槍將它串起來。

機會很好，一切發展也很順利，長槍只要再蕩開下一把兵刃，就可以乘著間隔，將那瞎扔兵器的手先釘一只在地上。

可惜最近的一把武器是一柄石刀，還握在一只血肉模糊的大手上。

蕩不開，只是讓那只手流的血更多，反震之力還讓她往后退了一步。

三只妖物聚在一起后便迅速的將籠罩山谷的陣法收回，最后一擊的波動瞬間傳遞出去，氣機蔓延，聲音也傳得很遠。

余生五人也快速的匯合在了溫意的身旁，而三只妖物已經借機脫離的山谷，站在了崖上。

“你們的兵刃我很喜歡...記得不要睡太死！我會來拿的！”

圣柳帶著怪笑看了幾人一眼，留下一句話最后消失在了幾人的視野中。

“我們也快走！這里馬上就有很多人要來了！”

焦晃提醒一句，當先朝谷口沖去。

沒有人反駁，因為在出發之前沐盛早就講過，混亂之地之所以叫混亂之地，因為這里的妖魔始終是妖魔，而人卻不一定是人，隨意的信任很貴，說不得就得用生命支付。

不過是轉瞬之間，原本飛沙走石的山谷歸于平靜，原本開滿野花的地方，滿目瘡痍。

數道流光閃現，卻沒有任何人或者妖露出行藏，小心隱藏，秘密探索，都想要撿點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