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鈺心有些亂,按理來說他應該也是一個見慣了生死,對于自身的生死都不是那么在意,為對于其他的生死雖做不到視之如草芥,也應該能夠引不起太多波瀾,可為何在那人族邊界,在那雄關前,看著那群送死的人,他心緒難平。
心緒不寧,修道大忌,所以他需要去殺幾個妖魔平復一下內心,雖然不知道這樣是否有效果,但是他就想這么做。
此時的宇文鈺白衣染血,手里提著的長劍上還有干涸的血跡。
今天已經是他出來的第二天,心中的憤怒已經消減了許多,一路過來已經擊殺了三個實力仿佛的對手,需要回去了,否者就會隕落在這里。
宇文鈺這樣實力的人,無論是在妖魔陣營還是人族這邊都會是中流砥柱,殺一個少一個,如今妖魔那邊短時間隕落了三個,那么他將要面對的要么是同境界的圍殺,要么是更強者的追殺。
無論是哪個,得不償失,況且他這一天多的時間要么是高強度趕路,要么就是與妖魔斗法,現在的宇文鈺已經是強弩之末,身心的疲憊自然帶來內心的安寧。
之前情緒受憤怒影響,急切的想要找個實力能跟自己斗上一場地妖魔,走得有些深了,現在想要退回去得小心翼翼了。
其實宣泄情緒,殺一些弱小者,數量累計,也是一個好辦法,可是宇文鈺不屑于這么做,同樣這么做了自己這邊的弱小者也將面臨對方的強者,沒必要。
慢慢的走在一片荒野上,現在輕易不能動用真元,要想一個凡人一樣一步一個腳印,只要不是被正好撞見,那么就會被忽略掉。
妖魔的腹地不應該有這么弱的人類,即便有也是被圈養的口糧。
所以現在的宇文鈺看上去很悠閑,但是每一步踏出都是踏在生與死之間。
“嘿嘿嘿...人類果然和老鼠一樣,躲躲藏藏...又偷偷摸摸...真是...”
宇文鈺眼前的一棵大樹上輕飄飄的落下一個生靈,化作人形,看不出原本的種族,慘白的膚色,毛發顏色隨著他的動作緩慢的變換著顏色,面容妖異,嘴唇猩紅,狹長的舌頭添了嘴唇一圈后,咧嘴露出一口尖牙后陰森森繼續道:“讓人胃口大開啊...”
“你們妖族不是有鼠妖嗎?你這么說,不怕引來爭端?”
宇文鈺抬眼看著這個居高臨下的妖族,腦海中瘋狂想著怎么可以快速的殺死眼前這個東西,在其他妖魔趕來之前,安全的逃離。
“嘿嘿嘿...我們雖然被你們都叫做妖魔,可是我們原本就不對付呀!之所以都對付你們人族,那是因為你們弱啊!我們都喜歡...吃~~你們啊!哈哈哈哈哈...”
劍氣四起,瞬間封鎖大妖的所有退路,宇文鈺長劍寒光四射,直指眉心。
大妖原本狷狂的模樣瞬間收斂,能殺掉三個和他實力差不多的人族,從來都不會是什么易于之輩,原本想要拖延時間,但是看情況,人族似乎腦子都很好用。
手上瞬間彈出寒光幽幽的爪子,一手撕破已到近前的劍氣,一手迎向瞬息即至的長劍。
沒有預料中的凌厲,準備迎接長劍的手撲了個空,原本打算生受的幾道劍氣也只是在大妖身上拍起了一些塵煙。
宇文鈺遁走了,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還又淡淡的陣法殘留。
大妖鼻頭聳動,在空氣中嗅了嗅,露出癡迷的表情,微瞇著雙眼說道:“真是誘人啊~~這樣的強者一定比人圈里的那些香甜多了吧...嘿嘿嘿...你逃不掉的...”
大妖往后退了一步,也消失在了原地。
......
宇文鈺擦掉了嘴角溢出的一絲鮮血,許久沒有休息過了,真元也幾乎快要枯竭,剛剛在動手的瞬間使用挪移陣法,被反噬,內臟又受到不小的震動,他現在需要休息,只需要休息半天,之前遇到的大妖在遇到就該是他亡命逃竄了。
時間緊迫,挪移的時候沒法準確定位自己的方向,幸好大方向沒錯,離人族雄關又近了一些,落地是一片連綿的竹林,適合隱蔽,也適合妖魔棲身,如果附近有實力稍微強一些的妖魔,一定會被剛剛的挪移帶來的空間波動吸引來。
必須快速的離開這里!
腳尖輕點,宇文鈺仿佛沒有重量一般在竹林間快速穿梭,空氣中有淡淡的真元殘留,只是片刻就消散開來。
速度不算快,可是這樣既不會留下什么痕跡,也不耗什么真元,只是希望附近被空間波動吸引的大妖能夠來得慢一些,或者對他這個逃命的家伙不感興趣,那么他將更有機會逃出生天。
不如意的事情總是比心想事成來得快一些。
宇文鈺的身形剛剛消失在視野的盡頭,他出現的地方便蕩起了空間漣漪,先是一只修長曼妙的腿裹著米色長裙自虛空中邁了出來,而后身體,最后是整個人,或者...妖?
這樣的人形生靈很難去評價,長腿修長,身姿豐滿的恰到好處,沒有刻意風騷的裸露,寬大的米色長裙包裹的嚴嚴實實,除了雙手和頭臉,就連脖子都被擋了一半,但是偏偏一眼看過去就能勾起雄性生靈來自身體本能的原始欲望,最后出現的那張臉,也是美得恰到好處,不是絕色,但是看到的都會贊嘆一聲好美,仿佛這張臉就是為了統一審美而來。
女子面無表情,仿佛是世間一切都無法引起她心中的漣漪,雙目閉上感受著周圍的氣機波動,不過是一瞬,那雙好看的柳葉眉下的雙眼便重現了世間,一雙毫無感情的眸子,冷冷的看著宇文鈺離開的方向,在她眼中所見仿佛盡是垃圾。
“有老鼠溜進來了呀...咦...看來我們東閣的家伙們最近出手有些綿軟呀,什么阿貓阿狗都敢來我的地盤找存在感了...”
女子聲音極好聽,說話也仿佛是娓娓道來,讓聽到的人心生搖曳,這樣的女子并不極致,卻完美得讓人心醉。
完美從來都是用來打破的,一柄兩人高的雙手苗刀抓在這樣的佳人手中,雙手刀不僅有極致的物理破外力,此時也有對完美有著極強的視覺破壞力。
苗刀斜斬而下,刀氣凝而不散,原本巨大的雙手刀再次被放大數十倍,竹子成片散落,原本遮天蔽日的竹林,瞬間擁有了一道丑陋的傷疤,傷疤的盡頭出現了個皮膚慘白的男子,妖異的紅唇,在陽光下,仿佛一個見不得人的鬼魅。
“你們天蝠一族不是一直看不起那群躲在陰暗角落的家伙嗎?現在這是個什么意思?”
女子聲音仿佛是情人的低聲呢喃,可是認識她的人卻是不感有任何旖旎的想法,對上她,男性戰斗力自動減三成。女性也好不了多少,畢竟嫉妒是會讓人失去理智的,失智只會讓人犯錯。
苗刀能殺人,女子本身就是刮骨刀,妖姬夏舒,東閣的少年天才,殺妖狂魔。
“我要知道這里是您的地盤,我打死也不敢過來呀!嘿嘿嘿...不知者無罪,您就當沒有見過我?”
男子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流,迷了雙眼也不敢去擦拭,凝實的刀氣就在他的鼻尖,一旦爆發開來,死固然是死不了的,掀飛幾片血肉卻是異常輕松的。
按理來說他不應該那么怕他,甚至在未曾見到這個妖姬之前他覺得生死相搏,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事實證明,妖族真的比人族妖簡單了許多,威名從來是殺出來的,他不確定自己是否在見到這樣的尤物后實力下降的三成,但是他確定自己在夏舒手中最做到的最大戰果就是輕傷逃命。
“你知道的...我們東閣的人不是那么喜歡講道理,我們大部分情況下都是講拳頭的...而且總是我們贏,所以殺不殺你和你是誰以及你說了什么沒有任何關系,一切看我心情,畢竟來了這混亂之地,生死有命,你們族中的老東西應該也是看得明白的...”
“嘿嘿嘿....那是...那是...你,哦...不對,您現在心情怎么樣?”
男子諂媚的像是求食的鬣狗。
“你叫什么名字,還有...來干嘛了?”
不管是為了活命,還是被眼前的尤物蠱惑,男子回答的異常干脆。
“明梟...我叫明梟,最近有個人族的家伙不知道發什么瘋殺到我們腹地了,短短一天時間,殺了我們三個高手,這不是那群老家伙覺得丟了面子了嘛,所以用一個去祖庭洗滌血脈的機會買他的命...我這不是也想進步嘛...”
“何必那么麻煩...那群老家伙自己動手,不是簡單多了?何必繞這么大一個圈子?”
“本來是這樣的,可是你們東閣的那個黑袍軍師莫名其妙到了這邊,一番游說,嘖嘖嘖...這幫從來沒有講過理的老妖精們竟然要起了臉面...就只能我們出手了...”
其實那群老妖精怎么想,明梟并不在意,畢竟來這混亂之地,本來就是為了你殺我,我殺你的那么點事,如今殺人還能拿到洗滌血脈的機會,沒有道理拒絕,可是那個黑袍軍師,總是讓人不爽,明明大家都是不講規矩的妖,可是自從妖庭建議東閣,黑袍軍師入駐以后,總是試圖讓大家講道理,講規矩,而且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還總是能夠成功。
“你...似乎對我們軍師有些什么不太好的想法?”
夏舒手中刀氣散開,而后又快速的在明梟身周形成數十道和她手中苗刀一模一樣的半透明刀氣,上下沉浮,仿佛是準備隨時對眼前的大妖來一個酣暢淋漓的穿刺。
“別別別...沒有的事,黑袍軍師那是教化...嘿嘿...教化...我也是去學過的,茹毛飲血那是不對的...要講規矩...講規矩...嘿嘿嘿...”
明梟的冷汗已經無法控制,不過也幸好冷汗的激靈,讓他冷靜了許多,他發現自己自從步入這片竹林竟然沒有一刻是冷靜的,害怕這種情緒并不可怕,可是未戰先怯,有些不對,自己從來都不應該是一個這樣的妖,原本夏舒一刀劈過來,自己無論是擋或者退都不會陷入到現在被刀氣圍繞的境地。
現在再動手,自己已經徹底斷絕了取勝的可能,但是夏舒既然選擇一些迂回的手段,想來也是沒有信心悄無聲息的的把自己留下來,雖然兩人現在所處的地方還是妖族聚集的地方,可是如果東閣的人在這里受傷,有機會弄死她,還是大名鼎鼎的妖姬,相信妖族的絕大部分年輕人都是感興趣的。
東閣的軍師教人講規矩,但是東閣的人并不怎么講規矩,偏偏個個又總是有不講規矩的實力。
況且兩人沒有不死不休的道理。
“有些意思...你能追蹤到那個逃跑的人?”
夏舒的有點意思自然不是明梟這妖多有意思,而是他現在能清醒很有意思。現在不是殺不了,而是不能殺了,東閣的妖確實挺招人恨的,除非打算殺了他就回東閣駐地,那多沒意思,剛出來就這么回去,妖姬也是要臉的。
“能...能...他的身上染了我氣息,我能感受到他的方位!”
“好~~你帶我去找他,我覺得這樣的瘋子和我東閣的人很像,就是莽了點...帶路吧...”
......
宇文鈺現在有些頭痛,如果全力趕路,他大概需要至少兩個時辰才能保證爆發戰斗的余波能夠先把人族的強者吸引過來,然后自己脫身。
但是如果全力趕路,自己最多半個時辰就會被發現。
還有一個選擇就是像現在一樣,盡可能的隱藏自己,慢慢的走回去,但似乎不太順利,在遇到明梟后,他發現這一路上的妖魔多了許多,似乎是有目的的搜尋著什么。
“藏起來吧...”
宇文鈺喃喃自語,如果他在殺掉第三只妖的時候就藏起來恢復的話,會安全許多,成心想躲,不說能躲過去,至少能夠恢復,但是他像回去送送余生。
但是自己好像被針對了,那就藏起來吧,畢竟活下來才能才會再見。
“啪嗒...”
枯枝斷裂的聲音,異常清脆,宇文鈺確定值自己踩到的是一節普通的枯枝,但是聲音似乎大了一些,也就是說周圍有些過分安靜了。
“看來逃不掉了...”
宇文鈺嘆了口氣,雖然自己體內真元所剩無幾,可是修道者的靈覺還在,能夠在他幾乎毫無感知的情況下接近自己,要么是妖族中天賦異稟的種族,要么就是實力不低于全盛時期的自己。
說是兩種情況,其實也就一種,畢竟已經出手,想來自信可以留下自己
‘對不起了,老四...’宇文鈺心中暗道。
長劍猛然爆發璀璨的白光,瞬間就要將宇文鈺整個人覆蓋,凌厲、決絕。
“人族真有意思!就連自裁都能讓我等覺得悲壯...”
女子的聲音真的好聽,仿佛是來自記憶深處所有美好女性發出的溫柔問候,讓人心生安寧。
有那么一瞬的恍惚,宇文鈺的劍光蔓延就被一只仿佛羊脂玉般手摁下了蔓延。
成不了了,劍光收斂,往后退了一步,臉色蒼白了一分。
眼前是已經見過一面的大妖明梟,以及一個只是看一眼就要贊嘆的美女,也不知道他們是什么打算?
殺人?那沒必要阻止自己的自殺,無論怎么死的,目的達到就行。
折磨?有可能,但同樣可能性不大,畢竟自己還沒有到完全喪失戰斗力,殊死一搏,說不得還能帶走一個。
俘虜?自己會被俘虜?不確定,但目前來看最有可能。
“劃出道來吧...”
自己胡思亂想不如直接,畢竟也不是朋友,無需敘舊。
“他要殺你...我有些好奇,就過來看看,你放心,我不會出手,不過我也不會讓您有機會走掉...”
夏舒扛著苗刀,往后退了一步,而后足尖輕點,飄身而起,選了一棵橫著的樹枝輕飄飄的坐下,然后攤了攤左手,示意自己絕對不會插手。
“哼...”
輕哼一聲,宇文鈺一指點在自己的檀中穴,原本蒼白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潮紅。手中長劍借勢脫手,卻仿佛是滴水入海,長劍在地面消融,地面的植被有了不易察覺的生長。
明梟手中彈出的爪子化作六柄短刀,兩柄射向身后,斬開幾片飄灑的落葉,兩柄沖向宇文鈺,剩下的伺機而動。
丟了劍的宇文鈺單手掐訣,地上落葉漂浮而起,纏繞向那帶著凌厲刀氣的短刀,后退一步,聲旁大樹的樹枝突然暴漲,并瞬間將他的身形覆蓋。
短刀脫困而出,向后斬破落葉的短刀也調轉方向緊隨而來,后發先至,撞擊突兀長出的樹枝上,只是片刻的遲滯,甚至還不如那些快要腐朽的落葉。
樹枝化作碎屑,落葉也歸于安寧,只是沒有了宇文鈺的蹤跡。
皺著眉頭,明梟警惕的查看著四周,異常的安寧,只有樹枝上的夏舒在晃蕩著小腿,他相信,有她在,宇文鈺還沒有逃。
有風起,樹葉總是會比往常容易掉落一些,隨著風飄飄蕩蕩,晃晃悠悠,滑過空中的短刀,樹葉被一分為二。
異變突起,劍氣沒有道理的從一片片落葉,從地上的雜草,也從樹木的枝枝蔓蔓中激射而出,鋪天蓋地。
短刀被那些碎枝殘末短暫束縛,宇文鈺在離明梟最近的樹枝上生長而出,伸手抓住一根剛剛被斬斷的樹枝,迎風而長,長劍出鞘。
短刀救援不及,長劍已經橫在明梟脖頸,鮮血噴射而出,一棵大好頭顱就這樣孤零零的獨自飄灑,隨著枯枝落葉一起沉寂在地面。
真元終于耗盡,就連吐血都有些有氣無力,宇文鈺的臉色潮紅散盡,面如金紙,命不久矣。
“你快死了...”
夏舒跳下樹,一腳踢開落地的頭,原本丑陋的臉,此時帶上不甘和扭曲,更顯丑陋。
“總是會死的...”
“咯咯咯...可是你不會死對嗎?我想我們還會再見的,我叫夏舒,你叫什么名字?”夏舒的聲音不再是那種單純的好聽,有了情緒,像一個活潑的少女。
“知道了也無妨,這次你阻止不了了...”
宇文鈺的身體已經變得半透明,心臟的位置也被一座金色的神廟代替,上下沉浮。
“本來就沒打算殺你...看你好像還有點時間,你能告訴我,你似乎對我沒有任何非分之想?這是為什么?你們人族那些號稱斬斷了七情六欲的佛陀與我動手都會有些遲滯...如果不是明梟的表現,我還以為我沒有魅力了呢!”
“我說這大妖為什么實力好像有些弱,我還以為他是有什么隱疾呢,原來是你呀...不過抱歉了,回答不了你的問題了,有緣再見...”
宇文鈺胸口的神廟猛然炸裂開來,香火之氣彌漫,而后快速收縮,火苗憑空而起,轉眼間,原地剩下了一堆白色的灰燼。
“軍師啊...你說心動源于好奇,現在我對一個人族充滿了好奇,是要殺了他,我才能圓滿嗎?不知道再見面是什么模樣?”
苗刀頓在地上,夏舒面容清冷,那視世間一切為無物的眼睛中多了一絲迷茫。
起風了,地上只剩下明梟那斷成兩截的尸體,以及數千里之外神廟中一個胖子的哀嚎。
“天殺的宇文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