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劉據兵敗逃出長安城,守城門的是司直田仁,田仁認為,太子與武帝是父子之親,不能逼得太急,便放走了太子。丞相劉屈氂怪罪田仁,要殺了他。御史大夫暴勝之阻止他說:“司直是二千石官員,應該先請示皇上,怎么能擅自殺掉!”武帝聽說了,卻下詔責問暴勝之。暴勝之惶恐,自殺。武帝腰斬了田仁和接受了劉據符節的北軍使者任安。
武帝此時的怒火早已超越了理智的范疇,他首先派使臣到未央宮收繳衛子夫的皇后印璽和綬帶,衛子夫也于當天自盡。接著太子的眾門客,曾經出入宮門的一律處死;凡是跟隨太子發兵的,一律按謀反罪滅族;被太子裹挾的官吏和士兵全部流放到敦煌郡。因太子逃亡在外,所以開始在長安各城門設置屯守軍隊。
一連串的誅罰使得群臣憂心懼怕,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壺關三老令狐茂冒死上《訟太子冤書》給漢武帝,說:“臣聽說父親就好比是天,母親就好比是地,兒女就好比是天地間的萬物。所以只要天地平安,陰陽和諧,萬物自然會茂盛;父慈母愛,子女自然會孝順。陰陽不調,萬物就會受到傷害;父子不和,家室就會敗亡。因此說,父親不像父親,兒子就不會像兒子;君王沒有君王的權威,臣就不能盡到臣的責任。上古的虞舜是人中至孝,仍然得不到父親瞽叟的原諒;商朝高宗的兒子孝己受到譖毀,周朝的孝子伯奇被父親流放,骨肉相殘,父子猜忌,究竟為什么呢?還不都是讒言所致!由此看來,兒子沒有不孝的,父親卻有缺乏明查的。太子是大漢嫡嗣,是皇上的嫡長子,將要繼承萬事基業,奉祀宗廟。江充是什么東西,是一個布衣,是街巷里的一介匹夫,竟然受到陛下如此信任,領受詔命,壓迫太子,造謠生事。一個奸邪小人,以邪謬誤導皇上,堵截親人之路,使得父子間難以溝通。太子要向皇上申述卻不能相見,被亂臣江充所困,后退無路,內心蒙受屈辱又無處申訴,終于忍無可忍殺了江充,又擔心父親震怒,惶恐竄逃。兒子盜用父親的軍隊以自救,這也是人之常情,臣以為,太子并無邪念。《詩經》講:‘營營青蠅,止于藩籬;愷悌君子,不信讒言,讒言罔極,禍亂四方’。此前,江充讒言,使得趙國太子被殺,已經是罪大惡極,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卻沒有省察。現在陛下龍顏震怒,怪罪太子,調動大軍搜捕,由朝中三公親自率領,智者不敢言,辯士不敢諫,臣深感痛心。臣聽說,伍子胥為吳王盡忠,被殺而失去尊號;比干為紂王盡仁,被剖心而失去性命。忠臣盡心竭力,不免有斧鉞之禍,為的還是輔佐國君,安定社稷。《詩經》講:‘取彼譖人,投畀豺虎’。愿陛下靜下心來想一想骨肉間的親情,不要總想著太子的不是,撤回搜捕的軍隊,切勿讓太子在外面長久流浪。臣不勝惶恐,以代罪之身,俯伏在建章宮闕門下。”
漢朝的三老是地方教化體系中的基層官員,負責推行教化,調解糾紛,并參予地方治理,是由當地德高望重的長者選拔出來的,受朝廷禮遇。壺關三老就是西漢時期壺關縣(今山西長治)掌管教化的官員。高手在民間,令狐茂這份上書入情入理,漢武帝看了深受感動,有所醒悟,令狐茂也因此上書被載入史冊,漢武帝此后還賜令狐茂所在村為“崇賢”。
但漢武帝當時只是息怒而已,并沒有真正意識到太子劉據的冤屈,以及劉據本人對朝廷的重要性,因此就沒有下詔停止追殺劉據,沒有公開頒布赦免,也就沒能避免劉據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