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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危機

本來嘛,李承鄞尚未種道,只有凝息境界,卻被老祖命令去當什么神雀宮的掌門,她就已經很惱火了。

這神雀宮畢竟是昔年道法顯圣之地,雖香火不復往盛,但底蘊猶在,門中還有長老與弟子,哪一個不是種道入門的修行者,想來定是不服承鄞,這神雀宮的日子,指不定得艱難著呢。

李景行也為此事翻難,他曾經多次找到李塵談話,要求他立即辭去掌門一職,可那時候的李塵前身完全是個紈绔的秉性,說什么這是老祖恩賜,不能不受的話語,最終還是領了神雀宮的掌門法寶《納靈煉妖圖》,坐上了掌門之位。

結果這爺倆鬧的不歡而散。

直到幾日前,宋氏端著食盤,去書房給李景行送茶點,偶然在門外聽到房中有人交談,說什么狴犴司諜者什么的事宜,宋氏心生好奇,豎起耳朵一聽,卻聽見了承鄞的名字,這才急切推門而入,后來逼問才知曉了諜者的存在。

可眼下秉燭司的司丞竟然質問承鄞的神雀宮中藏匿了諜者。

宋氏雖是婦道人家,對于修道素來并不感興趣,不過她也隱隱知曉,她兒子在神雀宮做掌門,幫著老祖豢養妖魔,制造妖魔案件,為李氏一族貼好名聲,沽名釣譽。

只不過李景行是親身經歷過乾元二十八年妖魔亂世的人,平身最痛恨妖魔,這爺倆之間的隔閡,怕是更深了,每每想到這兒,宋氏也只能搖頭嘆氣。

可眼下,諜者與妖魔,這倆個字一起在神雀宮中出現,事情就變得微妙起來了。

宋氏憂心忡忡,伸手暗中推搡了李景行一下。

李景行亦是神色復雜的看向李塵,他知曉,李氏一族在瀝都府勢力滔天,暗中控攝整個瀝都府,又有秉燭司罩著,城中權貴或臣服,或服軟,或退避,與李氏作對,只有被妖魔吞噬的下場。

不過這話說的好,天下間,就沒有不透風的墻,哪怕李氏一族行事再周密,再隱秘,總會有露出疏漏的時候。

大雍國每逢三年一考課,就會對各糜州官員進行政績考核。

尋常州府六曹的文武官職,由吏部考治,至于此外與大雍玄教掛鉤的靈官嘛,應由所屬東都狴犴司的諸元臺,統一考核。

趁此機會,瀝都府有人寫了一封奏書,羅列了李氏一族重重之罪,罄竹難書,在考課之期成功上奏到了東都御史臺御史手中,可最終卻不了了之,反倒是上書的那戶人家,遭了妖患,等到秉燭司的緝妖吏“趕到”時,已經家破人亡,“遲了”一步。

而那封奏書,也不知落至誰手,無人再知曉了。

這下瀝都府中的一眾權貴可就看明白了,李氏一族,人家啊,有人在上面罩著,你得罪不起。

當然了,明面上李氏一族,在瀝都府扶正黜邪,其下所創商會神仙會商號極大,分號眾多,每年為大雍帶來萬貫稅收,行事又不落人把柄。

除了極少數知情人,誰有會想到這么一個光明磊落的家族,也想不到什么動機,竟會和妖魔掛上聯系?

直到李景行暗中打聽到了狴犴司的諜者潛入了瀝都府。

他經營的是李氏神仙商會旗下的一家分號,所營門類是締造靈礦生意,瀝都府漕運發達,生意貫通四海,打聽消息的門道,自然也就廣了些。

狴犴司的諜者潛入瀝都府,這說明什么?說明當今的官家,大雍國的皇帝,已經發現端倪,暗中盯上了瀝都府李氏一族。

李景行有些心急,若是真讓諜者在瀝都府查出了什么,他日若是妖魔行跡暴露,日后官家怪罪下來,首當其沖的必定是藏匿妖魔的浮玉山神雀宮!

至于其門派掌門,他的兒子李塵會有什么下場,那就不便多想了。

可眼下,這秉燭司的司丞,竟然說神雀宮藏里諜者?

這是怎么回事?

李景行滿臉凝重的盯著桌迎面的李塵,心中總隱隱感覺,自打這小子從神雀宮回來以后,他身上好像有什么變了。

雨幕中,有一滴雨水,落在了永秀園的水榭四角攢尖頂上,從洗的油黑锃亮的瓦作間流淌而過,又自檐坊盡頭的滴水落下,卻在半空中像是受到一股寒氣,漸漸結霜冰凍,凝結成一粒冰雹子,落在了木質地板上,砸出一聲清響。地面結出一層薄薄的冰霜。

不知從哪兒冒出一陣深寒冷意,水榭里的氣氛陡然凝滯下來,西側的鼓瑟笙簫音,也不知何時而止,女眷們盡數垂頭,不敢動彈。

是威壓,金丹境界巔峰修士的威壓。

李守仁此刻仍然樂呵呵地看著李塵,笑里藏刀。

李塵的思緒極速運轉。

他明白,這是試探。

就以昨晚封春閣中發生的那些事,倘若李青林真的全盤托出,他諜者身份早就被坐實了,只估計這會兒都已經被老祖抽魂練泊,斷然不可能留他還在此處飲酒談天。

那一張血書,根本沒有寫什么有價值的消息,甚至有理由懷疑,根本就沒有這一張血書。

李自成在詐他。

思緒及此,李塵鎮定自若,不急不慢的笑道,“司丞大人真是說笑了,承蒙老祖關照,我既當了這神雀宮的掌門,自當以李氏當先,又怎會藏匿狴犴司的諜者,損自家道行?”

李塵坐直了身子,直勾勾的盯著李自成,挪耶道,“怎么,在秉燭司做了這么多年的司丞,大人莫不是已經忘了,我姓李。”

最后一個李字,音節加重了幾分。

轟的一聲,青灰色的蒼穹中劃過一道閃電。

似有狂風驟雨欲襲來,水榭下的綾羅綢布被風刮的翻飛。

李塵與李自成,一個青裙玄褐,一個青虬繡服,倆人就這樣隔堂相望。

忽然,威壓散去,李守仁手指了指李塵,呵呵笑道,“承玄,我就說嘛,承鄞這小子,斷不會做出背叛宗門之事,你呀心思太重,還變著法兒試探。”

水榭里的深寒冷意散去,冰雹與冰霜盡數消融,重新化為一灘雨水,西側的女眷們,繼續開始撫琴。

李自成跟個無事人一樣,起身拍了拍身子,飲下最后一杯酒,氣定神閑,笑道,“茲事體大,為保萬無一失,我也是不得已才如此,我這也是為族中考量,還望掌門多多海涵,可千萬不要往心里去吶,等承虞醒來,自會還掌門一個公道。”

“哦對了,說到承虞。”

頓了一下,李自成又道,“聽說妙手堂的柳老先生已經到了,這次還帶著一位已然出師的入門弟子,天資一絕,聽說還是一名女子,這倒是稀奇了,是叫什么來著?”

李自成故作思索,拍了拍額頭,似是想了起來,笑著問,“瞧我這記性,她應當是叫上官淺,掌門閱人無數,不知認不認識這位娘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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