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白將目光探向遠去，時不時地偷瞄著在自己身邊倚著柱子的江夜潯，見其一臉的不懷好意，下意識地給他翻了個白眼，明明一個無辜善良的小姑娘，江夜潯他至于這么針對顏暮嗎？

果然正如江夜潯所說，顏暮在原處頓了片刻，瞬然之間擔憂之色便顯于臉面，也不管帷帽的遮面作用，眼見著顏暮焦急向著犯病的人跑來，帷帽也因此掉落在地。

只見小姑娘眉頭緊蹙著，眉尾的紅痣也像是掛念一般，隨著主人憂慮。

“讓開，我會醫術，我可以救這個人。”

顏暮邊說著，邊向像不要命的推開圍在此處的眾人，既然自己決定要演好這場戲，那么這場戲必須要以完美落幕，這個人他也必須的活，就算活不久，他這一時也定要活著。

而此時在二樓的蘇清安望著底下的眾人徐徐散開，一抹淡黃色身影猝不及防地闖進了眾人圍堵的地方。蘇清安的瞳孔驟然一縮，那是，他的表妹顏暮。

她怎會在此處？

她是在救人嗎？

蘇清安在二樓也站立不住，便快步地從二樓下來，不想江夜潯和風白二人還未離開，但也并未想太多，只是想著人群圍繞的地方走了去。而他不曾注意的江夜潯在身后冷笑了幾聲，上挑的眉毛又像是在嘲諷。

正中她的下懷了。

等到蘇清安趕到的時候，犯病的人也在顏暮的急診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這時病人的家人也趕到了，擔驚受怕的，面露白色，看到自己的家人無事，心臟才默默地從嗓子眼放回到心臟的位置。

犯病的人以及他的家人對著救了自己的性命的人感激涕零，但顏暮只是溫煦地笑了笑，并說，

“舉手之勞，我既身為醫者恪守醫者仁心，行醫救世是我的本分。”

“另外，我作為醫者有責任不得不叮囑幾句，你方才犯疾的癥狀身上起了疹子，應該是出蘚，你們且回去后看有哪些先前并未有的物件，若是有將此物扔的遠遠的便好。”

小姑娘清澈的話語在烏泱的人群中繞來繞去，使眾人不得不對眼前的這位小姑娘另眼相看。一個不大的小姑娘，竟能有這般的醫者仁心，將來也定會是造福一方百姓的醫師。

但他們永遠都不是知道的是顏暮她本來想著一走了之的，可是她的表哥站在了宴仙樓的二樓。

是在她顏暮的衡量之后，才做的決定。

在所有人的面前，她顏暮的首選只會是自己，也只能是自己。

她只為自己而生。

“小姑娘，我看著姑娘面生，莫不是剛到京城不久？”

顏暮撿起掉落在身后的帷帽，余光瞥到了在人群中顯眼的蘇清安，嘴角挑起一個不可察覺的弧度。隨后便將帷帽戴了上去，和善說道，

“這位阿伯猜的不錯，我確實是幾天前才來到京城。”

周圍圍著顏暮的人其中一人忙說道，

“既然姑娘是剛來京城不久，不知姑娘可否賞臉與在下一同，也好幫助姑娘熟絡下京城的各個地方。”

顏暮戴上帷帽，白紗遮面，顏暮的面目隱隱約約。在帷帽底下的顏暮也不再遮掩著，眼尾肆意地上挑著，眸中卻劃過一絲的精光。雙手在身前客氣地搖著，還是以那種乖巧的聲音說道，

“不用了，不用了。謝謝公子的好意。”

眼見著那說話的男子還不肯放棄，這時身在人群的蘇清安下意識地走到眾人的面前，一本正經地說著，

“此女子是我蘇清安的妹妹。近些日子才來到京城，是我蘇府的表親，自然她的事情，我蘇府當會出面，也就不勞煩各位了。”

說罷，蘇清安掠過一眼顏暮，便頭也不回地從眾人面前走過，而顏暮也跟著蘇清安的腳步拿著自己采買的衣料向著蘇府的方向走去。

等眾人皆散開，倚在柱子上的江夜潯也就站了起來，看著旁邊看著入神的風白，用手敲了一下風白的頭，才將風白喚醒。被敲醒的風白還是一臉的不服氣想著和江夜潯爭吵著。

他風白再看，就算將自己的眼睛按到顏暮的身上，也覺得顏暮是好人，是有著懸壺濟世的仁心善心的醫女，怎么到江夜潯的口中，就成了十惡不赦的壞人。他風白死也不會相信顏暮是惡人，就算投胎轉世顏暮也是一位好姑娘。

江夜潯可不管風白的這些思想斗爭，跳下臺階拿著自己的佩劍便轉身向前走去。

“醫者仁心，是醫者，她有仁心嗎？”

“她沒有。”

“純粹的惡人一個。”

江夜潯心想。四年前淮安的那場大雪紛紛揚揚落了一地，人們都道淮南位置偏南，不會下大雪，下了只會下一層薄雪。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那年的雪下得很大，也很久。

模糊的記憶漸漸清晰起來，不斷地在腦海中以細線拼湊著，縫補著。穿著一身薄衣的自己幾乎整個下半身都要埋進大雪之中。腿上的傷口不停地向外流著血液，在一處停留片刻，那塊的白雪就會被自己流出的血染成血紅色。當時只記得身上的胸口處有著一塊昨日在客棧留下的燒餅，當日天寒地凍，寒風凜冽，若是再不進食點東西，恐怕自己真的或者走不出這片山林。

但也幸好有著自己身上的那塊燒餅。

寒風呼嘯著，自己找了一處地方，雪薄，御風。

撕開身上的布料將腿上的傷口簡單包扎了一下，便將燒餅拿了出來，正當自己準備吃下時。面前忽的出現一雙赤腳，被寒雪凍得通紅，有的地方甚至已經發紫。只是自己剛要抬眸看去，自己的腦子猝然被刺痛了一下，接著自己面前的那雙腳漸漸地模糊起來，然后是一個人的臉在自己的面前放大。縱使自己緊抓著自己手中的那塊餅，也沒能防住那個人將自己的餅奪去。

在她離走之際，自己將要昏倒之時，那人眼尾處的一顆小紅痣撞入自己的眼中。

慢慢地眼皮沉重漸漸地合上，只得聽見那人說道，

“既是將死之人，不如將生機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