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悅華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了汗，她用手帕揩去臉上的汗漬，整個思緒如同亂麻一般糾纏在一起。

她越是想要辯白清楚，就越是不知道怎么開口。

霽月臉上的笑意，使她覺得自己在眾人面前敗下陣來，她的心頭更添了幾分憎恨。

她確實有懷疑的人選，因為她已經看到他們倆在一起好幾回了。

可她怎么能把對方供出來呢？他不過是受了這毒婦的蠱惑，他絕不會犯下殺人的罪過。

他是個連螞蟻也不忍心踩的人，這一點她是知道的。

對，一定是這毒婦另外勾引了外人，兩人通奸之事不巧被大哥撞破，于是兩人一不做二不休就殺了大哥。

她越想越覺得是這么回事，一股熱氣沖上大腦，周圍蚊子般的小聲議論讓她忍不住發火：“奸夫是誰？我怎么能知道？你這個毒婦伙同外人犯下了死罪，倒來質問我？”

“小姐憑什么認定我在外面有奸夫呢？難道你親眼見過？”

霽月一直望著她的臉，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

“你胡說！你的那些腌臜事滿府的人都知道，又何須人親眼看見？”

“住口！”

戚悅華看向坐在堂上的三哥，正警告地看著自己，她明白他是真的動氣了。

她低著頭觸著腳尖，那股不順的勁漸漸下去了。

“悅華，你知道什么就說什么，在大人面前，不可胡言亂語。”

她的嘴唇抖動著，睫毛上有了些濕潤，要知道，從前三哥從來沒用過這樣過火的語氣教訓她，而且是當著這么多的人面。

最重要的是三哥竟然站到了那個女人一邊，她感到自己丟了人，又不免有些委屈。

她的傲氣一瞬間被折毀得支離破碎。

“是。”她的聲音小極了。

“戚老板，言重了，言重了…”

縣令維持著臉上的笑容看向一旁的人，臉上疊在一起的皺紋也在表示這一切都沒什么的。

“說！”

戚仲元仍然盯著堂下的妹妹，臉上的表情沒有緩和的痕跡。

“我…不知道！”

聲音顫抖著從那張凌厲的嘴里傳出來，這令所有人都為之一驚。

畢竟原來它是多么潑辣，多么尖酸他們是見過的。

“哦？”

戚悅華的眼中很明顯的有淚水在打轉了。

“我…真的…不知道…”

她的頭慢慢抬了起來，望著堂上的那雙冷酷無情的眼，她不禁渾身打了個哆嗦。

三哥又這樣望著她！

上一次還是三個月前，她不過打了一個低賤的丫鬟，他就那樣對待她！

她不說，就是不說！就憑他這樣的逼迫，她也不說出那個人的名字，況且根本就是沒有影子的事。

話是這樣說，她卻忍不住把眼角瞥向另一邊的人。

她可是為了他才受的罪，他可千萬要對得起她。

但是她失望了，那個人看得還是堂下跪的那個女人。

霽月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她輕輕的笑了。

“大人，你不是問我奸夫嗎？就是—他！”

順著她的手指望去，眾人的視線都聚焦在戚家一群人身上。

是他？

戚家人的眼中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眼神。

戚府的表少爺，戚三小姐的表兄，一個規矩的不能再規矩的老實人，他的臉頰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催熟了。

他慌張地向后退了幾步，圓潤的眼睛像是森林中剛遇到猛獸的小鹿一般，帶著一種不知所措的感傷。

霽月的視線，將他的喉嚨給抓捉著了，他想辯白的話就這樣被堵在了肚中。

他的臉轉為蒼白了。

“子思，上前來，事情究竟如何，你明明白白說出來，大人會明察秋毫的。”

縣令臉上的肌肉終于放松了下來。

他干咳幾聲，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番臉上的表情，又成了公正嚴明的大老爺。

“是，本官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你且大膽地說，自有本官為你做主。”

孟子思踉蹌著向前跨出幾步，就在霽月的旁邊，他的腿軟了下來。

話沒出口，他的淚就落了下來。

“大人明鑒，我與大嫂清清白白，從未有過越軌之事，這一點秋江和蘇禾都能作證。大人只要傳喚她們，便知我所言非虛。”

他仿佛是第一次在這么多人面前說這么長的一段話，剛說完，頭就埋了下去。

“傳秋江，蘇禾上堂。”

“你是秋江？”

“是，大人。”

“本官有事要問，你可得老實回話。”

“是，大人。”

“你在府中是做什么的？”

“奴婢是伺候大少奶奶的。”

“你們大少奶奶和表少爺關系如何？”

“大少奶奶常去找表少爺問字。”

“可有越軌之事？”

“絕對沒有！”

“你如何這么肯定？”

“每回都有奴婢和蘇禾在旁邊看著，他們離得很遠，從未有過親密的舉動。”

蘇禾的回答和秋江相差無幾，憑她們兩人的證詞，足以證明孟子思所言非虛。

縣令了然地點點頭。

他把嚴厲的目光對準了霽月。

“好個狡猾的婦人，竟敢蒙騙本官！說！真正的奸夫是誰？”

他的眉毛連成一片，倒豎著。

那兩個丫鬟說的是否是事實，霽月不能判斷，但她可以肯定，這個表少爺絕對不簡單。

要是與案情無關，為何會在她看過來時那么一副提心吊膽的樣子？

他的腿都在哆嗦，在他跪在她旁邊的時候，她分明感受到，他怕她說出些什么不應該的話，而這話又是對他不利的。

孟子思已經回到了公堂之外，他把自己藏在戚家的人群之中，頭像是和胸粘在了一塊兒，再不敢抬起了。

霽月感到可惜，這樣好的一個人選竟然就白白浪費了。

以這人的舉止，雖十分可疑，但料他也不敢做出殺人的勾當。

她的視線掃向其他的戚家人，她只能賭了，管他是不是。

“好吧，誰要我愛他呢？我只能隨便指一個人了。”

縣令的胡子氣得抖了起來。

“說！他是誰？若是再敢花言巧語，本官決不輕饒！”

“沒辦法，為了少受罪，我只能招供了。”

她的手指向人群中的另一個人，這一次竟然又是戚家的人。

沒等縣令說什么，白玉蓉就開口了。

她還是那副低眉順眼地樣子。

“大嫂，您就說實話吧，我的丈夫我了解，他不會干出那樣的事的。況且事發那晚我回去的時候，他正在屋里，怎么可能有時間行兇？”

“他就不能行兇之后快速的跑回去嗎？以他對戚府的了解，有那么一條方便的小道也不稀奇。”

霽月是完全在靠猜測行事了。要自救，不能不把水攪混。

而她所掌握的信息又是那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