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明盡管很努力,可他仍然沒有考上大學。原因是雖然他的幾門文科成績不錯,可數學、英語太差,拉分嚴重。回到家里被兄長奚落了一番:
“吆,我們的大學生回來了,分到哪個大學了?需要不需要擺一桌慶祝一下?”夏天明感到無地自容,他恨不得地上有道縫馬上鉆進去。父母也是滿面愁容,為他的前途擔憂。
姐姐倒比較開明,叮囑父母不要訓他,作為恢復高考后第一批大學生的姐姐深知高考的不易,不讓父母給他增加心理負擔。姐姐畢業后被分配到一所中學教學。
在家渡了一段難熬的日子,夏天明到同官礦務局煤機校招生就報了名,心想:
這不是自己想要的工作,壓根自己就沒考慮過會走進煤窯那無底深淵,做一名“地下工作者”。可自己畢竟老大不小了,總不能一直待在吃閑飯。父母雖然不說什么,可外人怎么看?
煤機校招生成績張榜公布了,和他一起參加考試的同學大多都已通過,唯獨沒有自己。他覺得不可思議。他仔細一看,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語文竟得了零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絕不相信這是事實。他認為自己的語文考卷肯定被人調包了。他來到招生辦說明情況,可工作人員拒絕他查閱卷子,事情最后不了了之。夏天明心情憤悶極了。
回到家中,免不了又被兄長數落:
“我原以為你考不上大學罷了,現在連個煤機校也考不上,我看你以后還能干啥?”聽了這話,夏天明想死的心都有。
又過了一個多月,國家開展城市房屋普查工作,招收一定數量的房屋普查人員。夏天明與許多剛出校門的年輕人被錄用。在這里他結識不少男女朋友,在工作之余,他們在一起聚會、游玩,夏天明好久沒有這樣開心了。
這是,礦上為父親分了一套兩居室的樓房,因兄長所在建筑公司在外地承包工程暫時回不來,父親又有病在家休養,搬家暫時擱置。夏天明順勢一人先搬過來了。這里成了他和一群朋友聚餐、聊天的俱樂部。一群青年男女聚在一起談天說地、跳舞唱歌,開心快樂。當然,在這個激情燃燒、情竇初開、青春萌動的年齡,難免會碰出愛情的火花。最后真有幾對喜結連理。也算是功德無量吧。
不久,夏天明又參加了一個新聞寫作班的培訓,完結時培訓班給發了一個陜西青年報通訊員證。
夏天明試著第一次投出稿件,沒想到竟然真的被征用了。看到自己的稿件變成鉛字登在報紙上,夏天明著實興奮了一陣子。他的那群朋友們得知消息后,非要鬧著讓他請客。一共領了五元稿費的夏天明又多破費了十元錢滿足了大家的心愿,大家在一起玩得不亦樂乎。
夏天明趁勢在朋友群中組織一幫男女“文青”進行文學創作,一些文學愛好者踴躍報名參加。他家商議成立一個“芳草”文學雜志社,由夏天明擔任社長,不定期出版“芳草”雜志。大家可以根據自己的愛好,撰寫自己喜歡的不限形式的文學作品。如小說、詩歌、散文、隨筆等內容皆可不限。如有公認的優秀作品可以推薦給正規的文學社。作品由夏天明審定,差不多夠一期就出版。由于條件有限,實行油墨印刷。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和期待下,“芳草”雜志終于如期與社員見面了。大家人手一份,雖然看起來簡陋,可封面上兩個還散發著油墨香味的大字——“芳草”是那么醒目碩大。大家興奮不已。外面不少文學愛好者聽說后,紛紛要求加入,隊伍迅速壯大。遠在廣東湛江的夏天明的文學好友,為了表示對其支持,也寄來了自己的作品——“雷州半島游記”。
在本期作品中有一位女文友的散文寫得溫婉雋永,像她本人氣質一樣優雅含蓄,引起夏天明的關注。夏天明有意與她多次單獨接觸,那位冰雪聰明的文友心有靈犀,接受了暗示。兩個人雖然心照不宣,可并未挑明。夏天明欣賞她的才華,更喜歡她的氣質。這位名叫劉慧的女孩深深打動了他,和她在一起隨著深入的接觸,夏天明心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的悸動。也許這是自己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動了真感情,他心想。
劉慧的字寫得很好,就像印刷體的那種正楷方塊字,讓人賞心悅目,就像一幅精美的圖畫。夏天明指定她謄抄稿件原文。
劉慧經常出入他的住所,還經常給他做飯。特別是劉慧燒得一手好菜,色香味俱佳,夏天明很是受用。
他們在一起談論文學,探討詩歌。劉慧說她特別喜歡冰心的作品,夏天明告訴她自己最喜歡的是巴金的小說。
一天晚上,劉慧來到夏天明的住所深情地望著他說:
“天明,我爸準備讓我去西安上民辦愛華大學,我該去不該去?聽聽你的意見。”
“去,應該去。現在國家也承認民辦大學文憑,只要上出來就有前途。”夏天明盡管心有不舍,但不能耽誤人家前途,這一點他心里很清楚。那天晚上,他們談到很晚。
臨出門時,劉慧問他:
“天明,我問一下,白居易那首(長恨歌)中,在天愿作比翼鳥,下一句是啥?我忘了。”
“在地愿為連理枝。”夏天明隨口答道。
“奧,我知道了。下一步你有啥打算?”
“等等看。我想有機會找個合適工作再說。”
夏天明明白劉慧的心思,等著自己捅破這扇窗戶紙。可他想到自己現在還沒有個固定工作,經濟處于窘境,家里可沒有條件供自己去讀民辦大學。自己已成為家庭的累贅。他心里很想捅破這張窗戶紙,猶豫再三,可又不敢。
他想:人應該先解決生活中的柴米油鹽,在人間煙火氣中憧憬詩和遠方。
貧窮限制了窮人的想象,也禁錮了窮人的思維。懦弱的性格也鑄就了自己可悲的命運,可悲的命運也決定了自己坎坷的人生了。
劉慧顯然對夏天明這種瞻前顧后、猶柔寡斷的性格失望和不滿,她對他的態度變得不冷不熱。
劉慧去西安上學前與他道別,并送給夏天明一支英雄鋼筆,夏天明回贈她一個日記本。
其實劉慧送他那支英雄鋼筆還是有深刻含意的:希望他能做個英雄般的男子漢,能夠頂天立地、遇事果斷、用剛強意志書些自己的人生。看來劉慧對他還沒有徹底失望,還心存一絲幻想。
可后來夏天明竟一事無成,在眾人眼里,成了個扶不起的阿斗。
再次見面時,劉慧已嫁作他人妻。她從民辦畢業后分配到一所中學任教。一見面她關心地問:
“你現在過得好嗎?”
夏天明苦笑一聲:
“啥好不好,湊合著過唄。”夏天明悵惘若失,他知道一切都已過去,自己的罪自己受,無人能替。這就是自己的命。
夏天明的朋友不多,不過有幾個還是關系不錯,深深留在他的腦海里。
那位小學與他同桌并熱心幫助他的范志新算一個,倆人因中學未在一個學校而不常聯系,只是見面打個招呼而已。
還有一位就是從小學到高中的同窗好友名叫王剛。夏天明清楚地記得,王剛個子不告,長了個圓圓的娃娃臉。他聰明可愛,眼睛炯炯有神,臉上總是帶微笑。他就像冬日里的暖陽,像強力的磁場,把大家緊緊吸引在他周圍。他極具繪畫天賦,多次在全校繪畫比賽中獲得一等獎。特別是他畫的那幅猛虎下山圖惟妙惟肖,生動形象,贏得普遍贊譽,作為精品,被學校畫室收藏。記得在小學一次課間休息時,他對圍在自己身邊的同學說:
“你們誰知道,鄭成功的母校姓什么?”
“不知道。”眾口一致回答。
他笑著說:“我知道,他母親姓失。失敗是成功之母。”同學們被他的幽默逗得哈哈大笑。
他又問道:
“有誰知道周瑜和諸葛亮的母親姓啥?”
有個同學舉手道:
“我知道。既生瑜來何生亮。”
“回答正確,真聰明!”他夸獎道。
總之,有他的地方到處都充滿了歡聲笑語。
高中畢業后,他參軍入伍了。從此,我們失去了聯系。
另外,夏天明小學鄰班一位名叫金滿盈的同學和夏天明也算是好朋友。因這位同學多次仗義直言,制止了學生們對夏天明的欺負,倆人從此成為好朋友。中學時因分校不在一起,聯系就少了。
兩年前,他去同官探望母親時遇到了這位老同學。當他叫出這位同學的名字時,金滿盈非常激動,非要拉著他去喝酒不行。他說:
“老同學,幾十年過去了,連我們班的同學幾乎都把我名字忘記了,沒想到你竟然還記得。今天啥也不說了,走,我請你喝酒去。”
夏天明在高中時交了幾個關系不錯的朋友。有一個叫張林的同學因多才多藝、能拉會唱、樂于助人而在班里威望很高,倆人一直關系緊密,現在還有來往。
夏天明和自己的高中班長余銅生關系較深,上學其間,他在班長家吃住是常事,和自己家沒啥區別。現在倆人還經常聯系。
再就是有一個家住農村名叫潘福儒的同學。他因家離學校很遠,只能選擇住校。他每一星期回家一趟,背上一書包饅頭夠吃一星期,特別艱苦。他多次邀請夏天明去他家作客,他年邁的父母特別熱情好客,每次去他家老人總會給夏天明做不同好吃的。他畢業后當了三年兵,現生活在省會西安。倆人一直有微信聯系。
還有一位叫焦正義的同學,倆人私交甚好,形同兄弟,吃喝不分你我。畢業后舉家遷回老家洛陽。早些年倆人還有書信來往,后來聯系中斷。
夏天明希望有生之年能與這些失聯的同學朋友聯系上。
除此之外,夏天明還有兩位發小值得一提。
首先是他從小玩到大的發小鄰居,他叫李建偉。倆人經常在一起同吃同住,親密無間,無話不談,勝似親兄弟。一向開朗樂觀的他不知道咋回事,得了個嚴重的抑郁癥。夏天明一直陪伴著他到處求醫問藥,可都沒有什么結果。他曾喝藥自殺未遂。夏天明知道后,就一直陪伴著他。后來夏天明因回老家結婚,暫時與他告別。臨走時,他流著眼淚說:
“你走了,我咋辦?”
夏天明安慰他說:
“我回去幾天就趕回來陪你,你等著我。”誰知夏天明回到老家沒幾天就傳來噩耗:
李建偉已自殺身亡。他永遠失去了這位親密發小。他非常悲痛,覺得自己當時如果不回老家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他非常自責,抱憾終生。
還有他的一個鄰居和同學,名叫武光明,倆人從小到大關系密切。武光明大度慷慨,在與夏天明的交往過程中,能包容夏天明一切,從不與他計較。夏天明為有這樣的朋友而感到驕傲。
誰知“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
武光明在新婚之夜暴病而亡。據醫生后來說是他有先天心臟病。家人和他竟一直完全不知。真是可悲。
接連失去兩個好友,對夏天明打擊很大。他感覺到世事的無常,生命的脆弱。他覺得自己應該珍惜生命,替他們好好活著。
經過了這些事,夏天明感悟到:
世事無常多變幻,福禍得失轉瞬間。珍愛生命心樂觀,功名利祿皆看淡。寄情山水賞自然,強身健體保平安。朋友常聚笑開顏,含飴弄孫享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