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柳樹下,
張玄感受著眾人或冷或厭惡的目光。
他深吸三口氣,放平心態,盯著老柳樹那磨盤粗的樹干。
心道:
柳娘,我爺爺、阿爹阿娘對我有生養之恩。
恩重如山。
不希望他們因為我被村子一起趕出去。
這里是他們的根,離開村子,他們會很傷心的。
您神通廣大,如神靈般守護著山村。
今日,我張玄愿拜您為干娘,一生一世孝敬、守護著您。
哪怕有一天身死,也會化作泥土滋潤著您……
“吉時已到,開始吧。”
耳邊傳來師婆的聲音,張玄收了心思。
打開火折子吹著后先點了蠟燭,蠟燭亮了。
只是在這清晨,燭光不太明亮。
張玄收起火折子,捏住三根陳香。
他能感受到背后粗重的呼吸聲,應該是爺爺、阿爹阿娘發出來的。
其他人只會看他笑話吧。
眾人確實冷眼盯著張玄那瘦弱身板,臉上或是譏諷冷笑,或是厭惡嫌棄。
點了蠟燭并不能代表柳娘認可,只有陳香長燃才行。
張玄捏著三根香,在一根蠟燭上點燃。
哧哧~~
伴隨著灼燒的聲響,三根陳香點著。
那一刻,張兆林心頭微喜。
然而眾人則是臉色微變,柳娘竟然認可張玄這禍根?
師婆深吸口氣,不可置信盯著張玄。
“祈語!”
張玄雙手抱著三根陳香正要開口。
忽然一陣風過,三根香全都熄滅了。
剎那,
騷動的人群安靜下來。
“哈哈哈,張玄,柳娘她不認你……!”
安靜一瞬,柳壯壯率先笑出聲,接著是一眾小伙們笑聲。
他們只是覺得好笑,嘲諷之味并不重。
張玄臉色蒼白,回頭瞪了柳壯壯一眼。
柳壯壯忙憋住笑道:“我也拜過柳娘,柳娘都不認我,看來你也不行。”
眾人紛紛一臉譏笑的看著張兆林一家人。
三人臉色同樣蒼白。
真要隨著玄兒一起被趕出村子嗎?
“哼,老婆子是怎么說的,浪費時間。”
師婆冷冷開口,瞥張兆林一眼道:“收了吧,回去該收拾收拾,趕緊離開村子。”
張兆林哪會甘心,“玄兒,再拜!記住,心要誠!”
張玄也不理會師婆冷眼及眾人譏笑聲,再次去點香。
然而一連三次,每次在他要開口說祈語時,一陣風來,香就熄滅了。
眾人指指點點,讓張玄不要拜了。
師婆也是不屑冷哼。
張玄反而臉色如常,心靜如水。
噗通!
香也不點,直接跪倒在地。
“圣人有言,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今紫薇在天,明察眾生,
我祖父剛而正直,我阿爹善良敦厚,對子寵愛如山;我阿母溫柔賢淑,對子慈愛似水,
山之法,水之情,
是為天下道。
而我張玄獨于異人,而貴食母,
今日以天地為證,日月為鑒,山河以禮,愿拜柳娘為親,終其一生,孝敬干娘,守護干娘,
若違此愿,天崩地裂,無葬身之處。”
砰!
稚嫩而鏗鏘的聲音落下,張玄毫不猶豫磕了下去。
血染石板。
剎那間,
天地寂靜無比。
所有人都詫異的盯著那俯身在地的瘦小身板,心情復雜。
這是一個三歲孩子能說出來的祈語嗎?
轟!
一股無形力量從老柳樹上散開,令得眾人心頭壓抑無比,同時他們心頭好似聽到了一聲輕嘆。
噗噗噗!
三聲輕響,張玄手中還捏著的三根陳香無風自燃。
燃燒的非常旺盛。
緊跟著,驚人一幕出現。
老柳樹上,一根嫩綠的枝丫緩緩垂落,散發著晶瑩無比的青色霞光,把張玄給托了起來。
所有人呆住了。
特別是師婆,瞪大了眼睛,嘴巴能塞下一個雞蛋。
不可置信。
當年她拜柳娘的時候,也沒有這一幕。
而張玄……
張兆林想要大笑,卻忍住了,不能在柳娘面前不敬。
他盯著孫子,滿臉激動。
旋即瞥向師婆。
師婆自是感受到張兆林目光,臉上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見張玄把陳香插入香爐中,她神色復雜上前,看著張玄那張稚嫩的小臉。
她臉皮雖然有點火辣辣燙,但也難得露出笑容。
只是笑的比哭還難看。
“恭喜阿弟,拜了柳娘,今后我們便以姐弟相稱。”
“啊?”
張玄愣住了,盯著師婆好一會兒才開口:“……拜見阿姐!”
他心中實有不愿,但既然拜了柳娘為親,也只能承認這個老姐姐。
師婆笑著點頭。
這時,那嫩綠柳條上面,一片晶瑩如玉的嫩葉掉落。
師婆說道:“阿弟,干娘的禮物,雙手接住!”
張玄雙手在衣服上擦一下,上前接住那片柳葉。
柳葉入手化作碧玉葉子,晶光閃爍,神奇無比。
“多謝干娘!”
張玄躬身一拜,就把碧玉葉子收了起來。
師婆拉著張玄的手,看向眾人:“柳娘認了阿弟,以前所有不快,就此煙消云散,將來不論災也好,難也好,都有我這阿姐承擔。”
“柳真項,你可聽明白?”
“師婆,我明白,柳娘既然認了張玄,那我們也認!”柳真項客客氣氣說道,心里如何想沒人知道。
而他的話也不能代表全村人心里想法,還是有很多人看張玄不順眼。
特別柳段明家的婆娘,怨恨瞪了張玄一眼,抱著女兒離開。
而師婆也不在意,拉著張玄道:“阿弟,隨我來!”
見狀,柳真項皮笑肉不笑的恭喜了張兆林一聲,就帶著眾人離去。
張兆林自是看出柳真項心里不痛快,
他也不在意,叫上兒子兒媳也回了家。
……
木屋中。
師婆拉著張玄的手,走著走著,佝僂后背挺直起來,身上衣服及容貌都在發生變化。
片刻,
她變成一個身穿青衣的年輕女子,算不上絕世之姿。
但也頗為漂亮。
張玄正在打量師婆木屋墻上、屋頂上掛著的紙符,有黃色的,赤色的,綠色的,三種紙符。
自是沒有注意到這一幕。
“老阿姐,我有個問題想……”
剛一扭臉,張玄被眼前一幕給愣住了,差點‘你是誰啊’脫口而出。
他一臉吃驚的盯著眼前青衣女子。
“你……是阿姐?”
烏黑褶皺的老臉與白皙漂亮的年輕面孔,對張玄來說沖擊力太大,讓他很是不可思議。
師婆笑笑,“阿姐有兩個狀態,一個年輕,一個年老,對于村子來說年老狀態更有信服力。”
“不過面對阿弟你,則不需要,免得你心里不平衡。”
“……!”
張玄點點頭,還是年輕漂亮的面孔看著讓他舒服。
“阿姐,你好厲害啊,能不能教教我?”
“不著急,你剛想說什么?”
“我是想問,柳娘神通廣大,柳段明挖別人墳招來邪祟,柳娘怎么不阻止呢?柳段明就不會死了,村子里也不會記恨我。”
“此事與你有關,他不死,你得出事。”
“為什么啊?”
張玄很不解。
師婆微微歪頭:“阿姐也說不清楚,那紅衣小女孩進村,阿姐也沒有察覺到,當然柳段明也沒從柳娘面前過,或許是怕被我看出來,他走的其他地方。”
張玄無語,明明是柳段明自己種下的因果,為什么要算在他頭上?
“還有村子周圍好多邪祟,阿姐為什么不把它們全收了?”
師婆嘴角抹起苦笑,那些邪祟都是你招來的啊,你當它們好對付?
不是柳娘護著,村子早不存在了。
“你能看到它們?”
“對啊,每次到村邊緣我就能看到一頭頭猙獰邪祟,對我垂涎三尺。”
“招災之體沒錯了!”師婆似是自語。
以張玄的年紀,又沒有修煉,是不可能看到邪祟的。
而張玄能看到,則說明他體質異于常人。
“阿弟,你也不用擔心,拜了柳娘,柳娘會護著你,阿姐也會護著你。你切記,不要離開村子就行了。”
“多謝阿姐,我知道。”
師婆笑笑,拉著張玄到跟前,在張玄身上摸了起來。
“……阿姐?”
“咦!”
師婆摸著摸著,滿臉驚訝:“你懂修煉?”
后來張玄才知道,阿姐這是在摸他身上的【靈】。
“不懂。”張玄搖頭。
“那你體內怎么會有元炁?”
“不知道。”
“難道是……先天元炁?”
師婆很是吃驚的看著張玄。
先天元炁人人都有,而普通人體內的先天元炁只能維持正常生命。
而有一種人他們的先天元炁比普通人旺盛,甚至一倍、兩倍……乃至十倍以上。
而這種人就能修煉,或成武修,或成道修。
速度比常人快很多倍。
仔細感受,張玄身體中先天元炁比普通人至少旺盛十倍以上……忽然她目光落在張玄胸口紫色玉符上。
“紫階辟邪玉符?”
她捏著細看打量一番,道:“你爺爺給你求來的吧?”
張玄點頭。
“呵,那老武夫對你還是很寵愛的,竟然為你求來紫階玉符。”師婆嘴里不屑說著,但眼神中有一抹佩服之色。
“阿姐,我看你這里符也很多,黃的、紅的、綠的都有,是紫玉符厲害,還是你的紙符厲害?”
“咳咳,這個沒法比。”
師婆臉上閃過一抹尷尬之色。
紫玉符啊,拿來跟我紙符比較?
想看阿姐笑話是吧?
師婆又在張玄身上摸了片刻,眼底有一抹失望閃過。
不過想到阿弟體內先天元炁勝過常人十倍以上,就算沒‘靈’,踏上修行之道,也會比常人快十倍以上,勝過她這個阿姐。
轉身走向梳妝臺,拿出一本藍皮書籍,遞給張玄道:“阿弟,這是一本道修入門的心法口訣,你先看著,以后呢每天都來阿姐這兒,阿姐教你煉氣畫符。”
張玄捏著書籍問道:“阿姐,修道能長生不老嗎?”
“不能。”
“那不死不滅呢?”
“也不能。”
“超凡入圣總可以吧?”
“可以……你小子是三歲吧?”
“阿姐我是三歲啊。”
“這些你都那聽來的,還有之前說的祈語?”
“祈語是阿弟靈光一閃,脫口而出的,至于超凡入圣啊阿弟是聽柳壯他們講的。”
師婆狐疑的盯著了張玄,暗自點下頭。
柳壯他們常來這兒聽她講故事。
故事中自然說一些長生不老、超凡入圣的話。
“對了阿姐,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阿姐姓趙,單名一個容,容納百川的容。”
“趙容。”
張玄點頭記下了。
旋即看向手中藍皮書籍,引氣術基礎篇。
“這本引氣術是天下修道者入門基礎篇,你現在還小,先把口訣熟記于心,然后每天打坐一個時辰,感受自身氣感。”
“什么時候能感受到氣感,就可以修煉這篇引氣術。”
張玄沒告訴阿姐他已經能感受到氣感,只是乖巧點點頭。
“阿姐,引氣術我能帶回家嗎?”
“不能,每天上午來我這兒看,順便指點你。”
“多謝阿姐,那我什么時候才能畫符呢?”
“什么時候能煉精化氣,達到煉氣境,就可以畫符。”
“阿姐,你給我講講修道之事好嗎?我喜歡聽。”
趙容笑著點頭,拉著張玄坐下來。
……
中午時分。
張玄飛跑著回到家中。
通過一上午了解,他知道這方世界分為好多國家,其中最厲害疆土最大是大齊皇朝。
而他所在國家是楚國。
楚國靠近大荒域,柳泉村就在大荒域邊緣,是楚國最南邊村莊,離縣城非常遠。
聽阿姐口氣村子與外面有點與世隔絕。
至于符道,他也了解很多。
最基礎的符箓,就是黃紙符。
往上是紅紙符,也稱為赤符。
然后是綠紙符。
紫紙符品階就比較高,非一般符師能刻畫出來。
而符箓的載體有很多,紙、帛、木、金、玉等。
威力最弱就是紙符。
但紙符性價比高,能刻畫出赤符以上,威力同樣很強。
“玄兒,老巫婆沒嚇唬你吧?”
趙秀秀看到兒子,忙拉到身邊關心問道。
老巫婆?
張玄笑笑:“阿娘,她現在是我阿姐,怎么會嚇唬我?放心吧,阿姐教我修煉呢。”
張兆林一聽,不由皺起眉頭:“她教你修煉?”
張玄道:“是指點,阿姐說她教不了我。”
三人微微一愣。
少許,張兆林道:“先吃飯吧,下午站樁!”
“爺爺,我要開始修煉了,還要站樁么?”張玄癟嘴,他雖然覺得爺爺厲害,但修道應該比練武更厲害吧。
“你懂個屁,強壯身體才是一切修煉根基。”
“……!”
張玄只能點頭。
接下來。
張玄每天上午去找師婆趙容,下午就在家里站樁識字。
只有傍晚才能出去跟柳壯壯他們玩一會兒。
柳壯壯他們可羨慕他了,看他眼神畏懼中帶著討好之意。
讓張玄很是享受。
然而村子沒安靜兩天,又出事了。
這次的事情,幾乎要了張玄半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