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光翻滾,晃人眼睛。
張玄看的清楚,那是五道散發著綠光的符箓,閃電般而過,分別貼在詐尸的柳段明眉心、雙肩、雙腿上。
一剎那,詐尸的柳段明直挺挺朝著地面上倒去。
咚一聲,灰塵翻滾。
院子里也多出來一人,一個身穿彩色布條衣服的老嫗,老嫗手中握著一根黑的發紅的拐杖,拐杖上掛著一個小銅鈴,正叮叮叮作響。
柳段飛沖進院子里,看著三弟尸體從堂屋跑了出來,也是心頭大驚。
“爹,咋回事?”
“詐尸了!”
柳真項沒多言,看向老嫗道:“師婆,屋里有臟東西,您趕緊收了她。”
師婆沒說話,而是回頭看向張玄。
張玄正盯著師婆后背,有點佝僂,頭發也花白。
忽然師婆回頭看向他。
那容貌,那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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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玄心里咯噔一聲,緊張后退一步。
三年來,他一直聽說師婆,但沒見過。
卻不想師婆長的這么嚇人,面容烏黑褶皺,一雙老眼深陷,還冒著淡淡綠光。
比鬼還鬼。
“老婆子說過,這小子就是個禍害,災難源頭,把他留在村子里,永無寧日。”師婆沙啞說道。
她一開口,張兆林就不樂意:“師婆,你還是先降服那臟東西吧,我孫子如何,你就莫操心了!”
“哼!”
師婆扭臉瞥張兆林一眼,沒再多言。
而她的話,讓眾人都深深看了張玄一眼,臉上再次浮現出三年前那種恐懼神色。
張玄無語盯著老太婆后背,關他個亼皃事!
師婆走一步,手中拐杖上銅鈴搖晃一下,叮叮作響。
走到堂屋門口時,她頓住身子喝道:“還不滾下來?”
張玄就聽到堂屋中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尖叫聲。
然而周圍眾人卻聽不到,半點反應沒有。
“哼!”
師婆手中拐杖猛地一頓,銅鈴震顫更加厲害,響個不停。
堂屋中那紅衣小女孩尖叫慘烈,從房梁上翻滾下來,捂著耳朵在地上打滾。
張玄看的清清楚楚,心中也是震驚。
老太婆本事不小啊!
“咻!”
又是一張散發著金綠光的符箓閃過,沖進堂屋中,迅速變大如匹布般纏繞住了紅衣小女孩。
一剎那,紅衣小女孩身影顯露出來。
眾人大驚失色。
還真有一個紅衣小女孩。
紅衣小女孩被綠符裹住后,面目猙獰,痛苦中沖著師婆齜牙咧嘴,尖牙森森,黑氣狂吐。
師婆手掌一揮,那沖來的大片黑氣被震散,單手掐一個眾人看不懂的印訣,嘴里咕噥兩聲,喝道:“收!”
“啊~~~老太婆,我娘親不會放過你的……”
紅衣小女孩猙獰慘叫。
下一瞬就消失在眾人眼中,變成一個紅衣小紙人。
師婆抬手一抓,就攥住了那小紙人,塞入懷中。
張玄看得清楚,那紅衣小紙人腰上纏繞著金綠色光芒,顯然是那散發著綠光的紙符。
也不知道是什么符,這么神奇!
還有鎮住柳段明尸體的符,好像與鎮住紅衣小女孩的符還不太一樣。
片刻,
堂屋中、院子里陰冷氣息消失。
眾人都滿臉敬畏的看著師婆。
而師婆則是盯著張玄。
張玄被盯的渾身不自在。
看個亼皃啊!
“把他抬進來吧。”師婆沙啞說道。
柳真項趕緊招呼眾人去抬柳段明尸體。
眾人都圍了過去。
張玄也湊上前,盯著柳段明尸體上散發著綠光的綠紙符,很想伸手摸一摸。
那師婆盯著他,讓他也不敢伸手。
堂屋中。
眾人都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師婆。
張兆林沉聲道:“師婆,今天這事你親自施為,段明的死,與我孫兒無關,休要再往我孫兒身上扯……”
“哼!”
師婆冷哼一聲:“老婆子說過,你孫兒三年一劫,九年一災,不是他死,就是別人死,昨晚子時是不是他生辰?”
張兆林沉默不語,昨晚子時的確是他孫兒生辰。
因為是半夜,所以慶生都是在白天。
“是,也不能證明與我孫兒有關,你為什么要與我張家過不去?”
“你這話說的老婆子可不愛聽,老婆子什么時候跟你張家過不去?”
“那你為何說我孫兒是災難源頭?”
“天降雷雷,劈山碎石,你孫兒一出生,克死趙穩婆,說明他命中帶煞,誰與他接觸,都命不長。”
“簡直笑話,我孫兒與我們生活在一起,誰出事了?再說村外有邪祟,你比誰都清楚,段明他……”
“兆林兄弟,先別爭執了!”
柳真項臉色無比陰沉,死的是他兒子,他心里比誰都難過,看向師婆道:“請您老給個解決辦法?”
師婆冷哼一聲:“除非他死,或是離開村子,否則村子里永無寧日。”
眾人都看向了張兆林。
柳真項也扭臉,眼中帶著怒氣,
早就說了,把那小怪物送出村子,偏不聽,害死他兒子。
盡管這件事,他兒子也有錯,但與那小怪物也脫不開關系。
張兆林一臉冷色,還不等開口。
趙秀秀護著兒子叫道:“誰敢欺負我兒子,趕我兒子離開村子,別怪我跟你們拼命!”
張玄聞言,心頭一暖。
而眾人卻臉色難看。
目光在張兆林和師婆身上來回掃動。
張家是張兆林說了算,師婆是村里最有威望的人。
張兆林應該會聽師婆的話吧?
不然會害死大家。
“我不同意!”
張兆林冷冷搖頭。
他心里還有一個秘密,不曾對人提起。
那就是孫兒剛出生時,他外出找過一個道門高人。
道門高人說的話與師婆一模一樣。
他請那道門高人幫孫子逆天改命,道門高人只給了他一個玉符,說機緣一到自會現身。
所以他要等,等那道門高人現身,后者是帶走他孫兒,還是幫他孫兒改命。
到時候全憑那道門高人做主。
“同不同意,老婆子不管,言盡于此,你張家好自為之吧。”
師婆冷哼一聲,起身走了。
眾人也不歡而散。
臨走前,張玄很想去摸摸柳段明身上綠色符紙,看腦海中那天碑能否授箓。
可他被趙秀秀拉著,也只能離開。
回到家,哪還有心情慶生。
一家人,除了張玄外都悶悶不樂。
接下來兩天。
因為柳段明家辦喪事,他爺爺、阿爹也都去幫忙,緩和一下兩家關系。
而張玄除了站樁、識字、臨摹符箓外,也會出去玩。
張兆林沒再阻止。
只是交代他別跑太遠,少玩一會兒回家。
孩童們的世界還是天真,柳壯壯只是一天沒理會張玄,第二天就被張玄鹿脯靈肉給騙的團團轉。
張玄玩的目的是想摸柳段明尸體上綠紙符,所以帶著孩子們進進出出靈堂,終于有機會摸到柳段明尸體上綠色符紙。
嗡一聲。
符紙綠光大放,驚了屋子人一跳。
“別亂摸!熊孩子們,都出去……!”柳段飛喝斥道。
然而他話音未落,就見張玄一瞪眼,直挺挺向后倒過去。
……
腦袋一陣轟鳴,令得張玄昏厥在地。
他意識來到幽暗星空中,眼前黑色雷電閃爍,無色透明天碑浮現而出,上面七道裂痕清晰可見。
“七道?”
張玄微微一愣,
他記得石碑上是八道裂痕,柳段明死后,裂痕就少了一道。
度一劫,少一道裂痕?
“不知道是不是這樣兒。”
綠光閃爍,很快印烙在天碑上,形成一個新的符箓,符箓刻畫復雜。
【鎮尸符:綠階下品紙符,天道授箓,具有鎮尸誅邪之效,效果被動】
【施法條件:符道赤階小成,可控一符】
“是鎮尸符!”張玄喃喃一聲。
至于施法條件,他早就研究過了,說的是他符道境界。
之前辟邪符需要綠階大成才能施展,綠階鎮尸符需要赤階小成,也不知道是赤階厲害,還是綠階厲害?
意識落在天碑上,開始臨摹。
【臨摹半刻鐘,獲得經驗+1】
【臨摹一刻鐘,獲得經驗+1】
臨摹一刻鐘,張玄就有點承受不住,意識消散離開幽暗星空。
再醒過來已經天黑,母親還未睡下,坐在床邊看著他。
見他醒來便柔聲道:“玄兒,餓了吧?”
張玄點點頭。
不多時,趙秀秀端著一大碗鹿肉臊子面,張玄狼吞虎咽給吃光了。
飽餐后,
張玄躺在床上,意識沉入幽暗星空,盯著黑色雷電中石碑,開始臨摹。
自從符道有了境界,精神力增強。
他臨摹時間也增長,每天臨摹三次,能獲得6點經驗。
這是以前不能比的。
“從明天開始,嘗試臨摹四次。”張玄喃喃自語。
他必須要多獲得經驗點,快速提升符道境界,從而轉化修為境界。
事實上每天臨摹五六次也沒事,關鍵是臨摹次數太多,他就會出現精神萎靡,昏昏欲睡。
家人難免擔心。
穩步提升就好。
到了第三天,
柳段明要下葬了。
張兆林父子也都去幫忙。
張玄吃過早飯,站在家門口,看著出殯隊伍,心里暗自嘆口氣。
柳段明家婆娘看到他,紅腫的眼睛中滿是怨恨之色。
張玄也不與其對視,移開目光看向柳壯壯,那家伙頭上系著孝帶,哭哭唧唧,看到他時想笑又笑不出來。
柳段明下葬之后,聽爺爺說柳段明挖墳獲得老物件,柳家也給送了回去,還請師婆去封土做法,此事才算結束。
然而柳家人不知道是,那土封不住。
他們走后不久,土就裂開了,有血水往外冒。
不過這是后話。
柳段明下葬第二天,爺爺就被老村長柳真項叫走。
半天才回來,一進屋就悶悶不樂。
“爹,村子里怎么說?”張青問道。
正練習寫字的張玄也抬起頭。
三人都看著張兆林。
“哼!”
張兆林冷哼一聲:“欺人太甚!”
張青皺眉道:“爹,老村長他們不會一致決定要趕走玄兒吧?那我可不答應!”
兒子才三歲,要被趕出村子,他們一家人都得走。
柳泉村是他們根,說什么也不會離開村子。
“爹,是這樣嗎?”
趙秀秀捏著衣角,因過度用力手指發白。
張兆林怒道:“差不多。”
張青一聽,轉身取下墻上獵刀,急匆匆出門。
“站住!”
張兆林喝斥一聲。
張青回頭:“爹,他們太欺負人,我要去找他們理論。”
張兆林板著臉:“理論就理論,你拿獵刀做什么?”
大家都是村里村親的,你還能砍死人家?
“我……!”
“大家一致決定,讓玄兒拜柳娘為干娘,只要柳娘答應,他就可以留在村子里。”張兆林說道。
拜干娘?
張青和趙秀秀都愣住了。
張青急聲道:“爹,咱村里就師婆一個人被柳娘接受,拜了干娘,其他人不是老井就是老棗樹,柳娘能接受玄兒嗎?”
張兆林深吸口氣:“玄兒三歲,也該拜個干娘,明天聽天由命吧。”
拜柳娘是村子里商議最終結果,張兆林也不想惹眾怒,就悶聲答應。
一切就看明天。
“趕緊去準備吧!”他瞥了兒子張青一眼。
張青氣憤的跺腳離開。
翌日。
張玄在爺爺帶領下,來到村東頭。
入眼就是那一棵蒼勁如蓋的老柳樹,遮蓋三分之一村莊。
站在家門口也能看到老柳樹,只是靠近后,給張玄視覺沖擊更加強烈。
看著那蒼勁、粗壯、神秘的老柳樹,
他內心無比緊張。
村子里沒人知道柳娘壽命有多久,反正很久很久。
哪怕柳娘不接受他們,他們心里也把柳娘當成村子守護神,路過這兒都會拜一拜,。
而張玄今天目標就是拜柳娘,讓柳娘接受自己。
來到老柳樹下。
掃一眼,全村老少爺們及婆娘都來了。
柳段明家婆娘也抱著半歲女兒站在人群后面,冷眼盯著他一家人。
“哼!”
站在柳娘身邊的師婆,發出冷哼,表情很是不屑。
眾人臉上也或有譏諷,或有冷漠,或有厭惡。
張玄也不在意。
這時,老村長柳真項面無表情道:“兆林兄弟,師婆已經選好了吉時,準好了就開始。”
張兆林也不廢話,把張青早就準備好的紅蠟燭擺放在老柳樹根處石板上,隨后是各種貢品,有水果、肉食、饅頭等,還有一個小香爐。
擺好后,張兆林拉過孫兒張玄。
拜干娘這種事情,張玄前世也聽過,但沒見過。
頭一次干這種事,還是在這個怪力亂神的世界,心中難免緊張。
柳娘要是不認他,他就得離開村子。
到時候,爺爺及爹娘也得隨著他一起背井離鄉。
想到這些事,他心里一陣煩躁,很不爽快。
“玄兒,一會兒吉時開始,你先點蠟燭,再點香,只要香能點著,柳娘就認你,明白了嗎?”
張兆林見張玄手心有汗,寬厚大手拍在張玄肩頭:“別緊張,拜干娘心要誠,心誠則靈。”
“知道了爺爺!”張玄點頭。
“哼!”
師婆輕哼一聲,不屑盯著張玄道:“不是老婆子多話,柳娘是誰想認就能認的么?祂守護著村子不假,可也不是一個命中帶煞,招災引禍的人能拜的。”
“要是識趣,你張家就帶著他離開村子。”
眾人也小聲議論開,對著張家人指指點點。
張兆林面無表情,盯著師婆道:“事已至此,干娘肯定要拜,師婆你就別再挑話頭,看好吉時吧。”
師婆輕哼一聲,閉上幽深的眼睛。
眾人也都安靜下來。
張兆林把火折子交到張玄手中,便退到眾人面前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