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醒來的時候，已是三更。

明月高懸，偌大的李府寂靜無聲，趁著夜色，李四悄然離開了李府。

他想到一處地方，或許能解開心中疑惑。

天下很大，奇人異事自然不少。有一奇特之地，名喚城隍廟，遍布大陸。城隍廟中住著城隍，據說他無事不明。

通曉古今，又識天文地理；能掐會算，甚至擁有逆天改命的本領。

聽起來很玄乎，但只要去過的人，都不會懷疑其真實性。

這是因為城隍廟獨特的收費方式，不論你是達官顯貴還是黎民百姓，想見到城隍，必須付出自己五分之一的資產。

資產并非單純的黃白之物，還包括名下的地契房產，城隍會通過自己特殊的方式折算。錢不交夠，城隍廟是不會開啟的，所以不要想著蒙混過關。當然更別想硬闖，即使是武宗巔峰修為，強行進入城隍廟也只會落得個重傷下場。

不論是清楚地知曉每一個人擁有的資產，還是自身能輕松擊潰武宗強者的實力，都印證了城隍的確神通廣大。

李四要去的地方，就是那兒。

世人有云：城隍兩分財，可消三千煩。

南星鎮上，恰好有一座城隍廟。

看著眼前墻不避風、瓦不擋雨的殘破小廟，李四實在很難把它和手眼通天的城隍聯想到一塊兒，若非蛛網密布的牌匾上寫著它的名字，李四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唯一還算整潔的，是緊閉大門旁邊的一個銅箱，那便是交錢的地方。

做李府的家奴，李四不愁吃喝，每月的例錢加上少爺偶爾的賞錢，有十兩紋銀之數，這也是他全部的身家。李四從腰帶上數出二兩，放在銅箱上，隨著刺目光芒閃爍，那二兩紋銀已不見蹤影。

“吱嘎——”

來不及錯愕，李四便看到大門緩緩打開，還伴著極具年代感的聲音。

進入其中，昏黃的燈光讓李四覺得有些不舒服，對比周圍一圈陰暗的角落，容易聯想到不干凈的東西。

好在李四并不是過分膽怯之人，抬頭看去，入眼是一尊城隍像，約莫丈許高，城隍爺慈眉善目地坐在那兒，雙掌交叉于胸前，雙手手背對著李四。

城隍像前的地上，有兩個并排放置的蒲團。

出于對未知事物的敬畏，李四對城隍像深深作了一揖，起身時他駭然發現，左邊的蒲團上多出了一人。

那是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盤膝就坐，觀其面貌，同那城隍像一般無二。

李四略感恍然，壓下心中驚駭，再度作了一揖。

城隍的目光落在李四身上，似乎很滿意他表現出來的尊敬，一指面前的蒲團道：“你且過來，坐下說話?！?

李四趕忙搖頭：“城隍爺爺，我站著就行了?！?

“哈哈哈……”但見城隍撫著長須大笑，“我知你是李府家奴，平日習慣了侍奉在側，可在我這里，沒有主仆之分，也沒有仙人之異，你只是一個尋求答案的年輕人，而我只是一個虛長你幾歲的糟老頭，讓你坐下，便坐下罷！”

聞言，李四也不好再堅持，只是移步前沖城隍拱了拱手，道：“晚輩冒犯了?！?

并排就坐，李四正想問出心中疑竇，卻見城隍作了一個噤聲動作。

后者仔細打量著李四，而越是打量，他眼里驚奇之色越濃，好半天才搖著頭嘖嘖稱奇道：“竟然是雙魂七魄，有意思，好久沒有遇到這么有意思的人了。”

“不應該是三魂七魄嗎？”李四疑惑道。

城隍點點頭，道：“正常人的確是三魂七魄，可你不同，一直到昨天，你體內都缺失了一魂。”

“怎么可能，魂魄若是不完整，怎能存活？”李四驚訝道。

“三魂七魄，各有名目，各司其職，”城隍解釋道，“三魂，一曰爽靈，二曰胎元，三曰幽精，你缺失的便是胎元。至于你為何能正常活著，是因為胎元職掌智慧，與生命力關系不大?！?

“智慧？”李四喃喃。

城隍舉例道：“胎元的強弱，決定了人的學習能力，修煉時的悟性等。若是沒有胎元，就沒有思想，和植物一般?！?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李四皺了皺眉頭，“以往我雖然不喜歡思考，但也不至于說沒有思想吧？”

城隍把手指點在李四的額頭上，笑道：“因為你出生時三魂俱全，只不過后來由于非自然原因丟失了，但即便丟失，胎元依舊在你體內留下了部分能量，這些能量無法支撐你學習修煉，可支撐你渾渾噩噩生活個十幾年還是沒問題的?！?

李四沉默了，好半晌才問道：“那十幾年后呢？我會沒有思想，變成行尸走肉？”

他無法想象那種生活，大概很悲哀吧？

“哈哈哈，你先別急著氣餒，”城隍大笑，“我先前不是說了嘛，那是昨天以前，如今你的體內，三魂俱全！沒發現你今天思想格外活絡嗎？換做以往，你會想到來我這里問話嗎？”

李四一愣，然后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一想到自己可以永遠擁有思想，嘴角便有些壓不住。

現在，他是不是該問出心中困惑了？

看到李四眼中重新亮起的光芒，城隍皺眉想了想，卻是率先開口：“我知道你有一肚子問題，但你命格特殊，有些事情，知道得太早反而無益。還是自己去尋找答案吧，相信在你知道真相時，已經能夠獨當一面?！?

聽著這宛若禪語的話，再看城隍那緘默的模樣，李四知道他已決意不答，不由有些失落。

于是李四在心里腹誹了一句：“付了紋銀二兩，結果一個問題都沒問，這也太虧了。”

這也是李四心情好些了，不然他萬不會起如此念頭。

當然在他以為，只不過悄悄抱怨，不成想，城隍居然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見此，李四摸著鼻子尷尬道：“您……知道我在想什么？”

“廢話！”城隍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輕哼道，“放心吧，李府還可以待，至少接下來這幾個月不會有危險。”

“如此便謝過城隍爺爺了?！崩钏男闹写蠖?，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拱手告辭道，“城隍爺爺，那我就先回去了?！?

城隍點點頭，看著李四起身向門口走去，眼中閃過猶豫之色，又很快化作果決。

“年輕人，你很對我的胃口，所以我決定送你點造化，收好了！”

李四這邊一只腳都已經跨過了門檻，聽到城隍的話語又不由得身子一頓，回身看去。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差點給他駭得魂飛魄散。

一只能量手印飛速襲來，手印呈七彩之色，光從顏色，李四無法判斷其中蘊含了哪些屬性，但其中跳躍的能量波動，卻是比白天少爺轟擊在自己身上的雷屬性攻擊強烈百倍！

眼看避無可避的能量手印印在胸膛，李四悲催地想著：吾命休矣！

讓他意外的是想象之中的疼痛沒有襲來，腦中卻有無數記憶碎片拼湊。

我不是中了少爺的攻擊生命垂危嗎？

我不是全身經脈俱斷了嗎？

我怎么可能來到城隍廟？

……

腦海里的混亂令他頭痛欲裂。

“啊——”

李四猛然坐起，繼而是一口接一口地喘著粗氣，好半天才平復心情。

“原來是夢啊?！蹦ㄈヮ~頭上的汗水，李四環視四周，發現這里是李家祠堂。

等等，我的身體？

李四敏銳地發現了什么，伸手虛抓空氣，居然充滿了力量，難以置信地翻開被褥，試著抬起雙腳，李四終于確定自己徹底恢復了。

可怎么恢復的？

剛剛平靜下來的心臟又開始砰砰直跳，一瞬間，李四都恍惚了。

他有些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了。

難道他根本就沒受傷？否則怎么解釋他那斷了又接上的經脈。

可若是沒有受傷，他又為何躺在祠堂地上。

借著天邊魚肚投來的微弱光芒，看原本蓋在身上的被褥。那哪里是什么被褥？分明就是一張白布。

對了！城隍廟！

李四從腰間掏出自己的全部家當，紋銀……八兩。

所以一切都是真的。

他受傷是真的，去城隍廟也是真的，而至于斷裂的經脈為何痊愈，答案是城隍爺爺的送那一場造化？

一切好像都說得通了，但李四又覺得哪里不對。

思慮間，李四突然聽到祠堂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他本能地迅速躺下，手腳并用把自己的身體隱藏在了白布下。

“老爺，那我們便動身吧。”是夫人的聲音。

“嗯，阿正，我和夫人離開的這一兩個月時間，家里就靠你了，”李幽說著，又補充道，“我們走后，你去解除少爺的禁閉。羨兒這孩子心善，讓他送送李四也好，完了找個時間，把李四厚葬了?！?

李阿正恭敬道：“好的，老爺?！?

“老爺夫人要出門？是去找那個什么孫真人？”李四暗暗分析，再聯想到城隍的保證，他越發對后者的能耐感到信服。

估計城隍爺爺都算到了吧？

這樣一來，他暫時就安全了，還有時間做自己的事。

對老爺和夫人，李四有自己的懷疑，比如就像少爺說的，那本古籍真的存在嗎？自己真的是所謂的玄武圣體嗎？

再比如說，老爺夫人是想除掉自己嗎？緣由呢？

還有自己胎元缺失之謎，會不會也和……

當然懷疑是沒用的，李四不可能直接找老爺對峙，那樣只會死得更快。

但他也決不會坐以待斃，趁老爺他們外出之際，或許可以提升一下自己。

比如說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