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樂四十七年四月初六,祁治平一案拔出蘿卜帶出泥,牽出了眾多官員。
其中,大理少卿、戶部右侍郎及數名員外郎、工部三名官員、都察院李御史、巡撫、大學士以及各府州等官員皆相互包庇、勾結,最令人震驚的是,左相竟也牽連在此。
祁家曾經出過開國大臣,也因此發展至今,與朝中官員眾有姻親,有親的官員不知有幾何。故而祁家子弟平日里作威作福,就連府上的小廝都高人一等。
話說祁家發現鹽田密而不報,私自開挖,販賣私鹽,那販賣的私鹽竟是賣給了敵國,令天子震怒。
最令人震怒的是,六部上下皆有勾結者,消息一旦透露就被壓下。
且戶部平日里與工部相互勾結,曾借修建運河之事而行貪污受賄之事,戶部瘦了國庫,肥了自家褲腰帶,苦了百姓。
而工部借著管理屯田之職,侵占農田,令邊境軍戶本就為了防衛敵國偷襲,還要為軍糧發愁。
大理寺少卿與李御史借著身份收斂錢財,黑白顛倒,將好人關進大牢,壞人卻只需交足銀錢便逍遙法外。
最后,下旨宣判戶部尚書祁治平被廢除官職,抄家問斬,家中五服之親皆流放邊境。
其余官員也同樣砍頭的砍頭,貶官的貶官,而左相一開始便只是為了最疼愛的小兒被裹挾才同流合污,卻涉及甚少。
皇帝說,念在左相對朝廷勞苦功高,人也年老,免去了杖刑,只停職半年、罰俸三年。
但左相卻說無顏面對天子,提出告老還鄉,皇帝推拒三次方才同意。
可在座的誰不知左相此舉不過是為了明哲保身罷了,不識抬舉,之后清算怕是連一身清名也沒了。
至此,朝中官職位空出數多,皇帝決定來年加開恩科,廣納良才!
平樂四十七年四月初十,施家太祖爺去了!施危止當即令人上報官府,自己則是換好衣物上書辭官丁憂。
圣上記得施危止的太祖父乃是故去先皇的帝師,得知帝師駕鶴歸去,下旨賜溢號“文清”,喪葬銀一千兩,賜官裳、金絲楠木棺材一副、蟬玉一枚。
朝中官員都在議論施危止沒有晉升的命,前陣子說是由他牽頭告破祁家之事,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過是官家再也容不下那些吃空餉的世家貴族罷了,而且,官家年邁,是該為太子掃清朝堂了。
可如今施危止丁憂三年,不說官家三年后還記不記得他,若是這三年里官家有個萬一——那太子上位,誰還會記得他這一號人?
少了一個厲害的強勁對手,朝中官員自是偷樂。
這邊,施危止叩謝恩旨,等車馬事宜都備好之后,便隨著施家眾人一起送柩回鄉。
施危止知道太祖父已是強弩之末,卻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么快。
而柳宛溪那時被帶到施家太祖爺房里時還一臉懵,房子擠滿了人,一群人還在抽泣。
這些日子魏舒蘭已經和她介紹了施家的信息,自然也記著施家有一位83歲的太祖爺。看到這幅樣子也知道發生了什么,乖巧的跟著魏舒蘭跪在簾外,看著房中人輪流進去和施家太祖爺告別。
不知過了過久,有人說施家太祖爺叫柳宛溪。
柳宛溪一開始還不知道,被魏舒蘭帶過去才知道的。
柳宛溪和魏舒蘭撩起珠簾走了進去。
只看到施家太祖爺揮著手讓她近一些,柳宛溪看了一眼魏舒蘭,見魏舒蘭點頭她走到了施家太祖爺的床前。
只聽施家太祖爺聲音有些虛弱,開口說的話是熟悉的普通話,只不過口音卻是沒那么標準了。
“好孩子,讓我看看你。
好啊,好啊,是個好孩子。
我從聽我那曾孫聽說了你的事,能和我說說你生活的地方是怎樣的嗎?”
柳宛溪有點驚訝,沒想到施家太祖爺竟然知道她的事。
她想了想,小聲地說:“在未來,男女平等,女生也可以讀書寫字,人民當家做主;在未來,吃飽穿暖,水稻最高能畝產2000斤,稻子高到能在底下乘涼,這都是一位叫袁隆平的爺爺所帶來的;還有就是,我們國家很強大,也很和平,結束了戰爭,迎來了盛世。”
“好,好啊,真好啊!”施家太祖爺似乎能看到柳宛溪口中的盛景。
“雖曾能親眼見證,可卻有后人為我描述,老頭子足夠幸運!”施家太祖爺笑道。
施家太祖爺又說道:“我這曾孫與曾孫媳婦,都是聰慧善良之人,你別害怕,他們會善待你的,你安心留下,若是敢欺負你,盡管找我。
既然你來到這里,這大概,是一場緣分吧。只是,你來得不巧,碰到我老頭子時日無多,得回鄉下遭罪了。”
柳宛溪聽這話小臉一白,“您這話什么意思?”
“近年來,我經常在夢中看到我老婆子說要來接我,不同平日的是,這幾天,老婆子身邊竟然跟著一名女童,我思來想去,這大概就是我那乖巧的玄孫女,行云罷。”施家太祖爺虛弱地咳了一聲。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柳宛溪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魏舒蘭自然也聽到了那一番話,身子搖搖欲墜,強行撐住了,看著柳宛溪臉色不對勁,抱住了她。
施家太祖爺看向魏舒蘭,“舒蘭啊,莫要傷心,到那邊我會照顧好行云和行起的。
既然這個孩子已經成了行云,就當是上天垂憐,再賜給你和危止的孩子。
這孩子一片赤子之心、心地善良,莫要虧待了她。”
“太祖父,舒蘭明白。”魏舒蘭強忍著淚水點頭。
“危止呢?危止回了嗎?”施家太祖爺瞳孔似乎有些消散。
魏舒蘭大驚,顧不上傷心了:“太祖父,您再堅持堅持,夫君馬上就回到了。”
“老婆子,你來了?”施家太祖爺忽然道。
魏舒蘭大驚失色:“太祖父,您再等等,夫君就要回到了,。”
施家太祖爺朝魏舒蘭身后看去,“危止?”
魏舒蘭轉頭,赫然看到施危止氣喘吁吁的出現了。
“太祖父!”施危止上前抓住了施家太祖爺的手。
施家太祖爺欣慰地笑了笑:“你來了。”
“危止不孝,讓您久等了。”
施家太祖爺看著魏舒蘭懷里的柳宛溪說:“危止啊,她如今是你們的孩子,那你們,就要把她當親生的一般去疼愛,莫要把她,當妖魔看待。
不管不顧,也是一種傷害,你明白嗎?”
施家太祖爺雙眼看著施危止的眼睛。
“太祖父,危止錯了。”施危止覺得慚愧,太祖父臨終還要操心自己的事。
施危止承諾:“太祖父,我會待她如行云一般。”
施家太祖爺微微點頭。
“施家已無后顧之憂,我再沒任何牽掛。你太祖母……等了我許久,是時候……與她一同,走了……”施家太祖爺合上了雙眼。
這日,施家哭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