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的時候,于我來說,更像是毫無預兆。畢竟自從離開老家在外求學開始,關于老太太的消息,都是從爺爺奶奶口中知道的了。以月計,以年計。從我們到縣城讀書,她按月在兩個兒子家輪流住,后來搬回自己的小房子,再到后來自己干不動了,沒辦法照顧自己,又開始按月輪著住了。
從我記事起,自曾祖父去世后,她似乎就開始兩個兒子家輪流住著了,每當到時間了,奶奶就用小三輪車,以前常見的木質的三輪小推車,把她從小爺爺家推回來。住到我們家她專屬的偏屋。
老太太走的很突然,大概那兩年大家都知道她年紀大了,可能某天就突然去了。但是她的身體又確實很好,沒什么老年病,所以那一天來的特別突然。那時候正輪到奶奶照顧她,前一天晚上還在跟奶奶聊天,講自己的父母,講起了已經去世的親人,跟奶奶說他們擺好了酒席,叫自己去吃呢。奶奶只當她年紀大了又在說胡話。第二天早上,她就醒不來了。真的只是醒不來。
我們接到電話,從縣城趕回去的時候,她床邊站滿了人,商量著怎么給她抬到小爺爺家。還有人在喊她。她躺在床上,右手到處抓著,摸索著,我跟弟弟到她床邊,喊著她,她手摸索著,舉起來。我們抓著她的手,喊她老太太,她眼睛依舊緊緊的閉著,睜不開。
正是年前,天晴冷的很,她被安置在一個小床上,床上鋪了厚被子,大家用長棍子給床綁起來,幾個青壯年就這樣給她一路抬到小爺爺家。那會兒我還不知道他們綁床做什么,抓著人問給她帶到哪里?是去醫院嗎?怎么不去醫院?他們說我,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我和弟弟跟著眾人,在后面看著眾人抬著床。我還在問為什么不送去醫院?弟弟拉拉我的衣服,他的眼神,讓我的心墜墜的。不用說出口,大家都知道她已經不行了。只有我在傻傻的問,似乎送到醫院還能有一個醒來的時候。還有個活著的機會。成年后才明白,對于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這種情況下送到醫院,每個頭腦正常的成年人,都會覺得你的頭腦不正常。
壽衣已經都準備好了,但是她睡著了,真的像是睡著了,還有呼吸,胸口還起伏著,眼睛微微閉著。大家都在等,等最后一口氣咽下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們接到電話,說老太太醒了。我很高興。看吧,沒死呢,沒事。
小爺爺電話里說,早上醒了,還吃了一碗粥。
爸媽說下午回去看看。
下午正穿著衣服,準備出發回老家,就接到了電話,說人走了。
回到老家,我看著她穿著睡衣,躺在地上,臉上蓋著一沓黃紙。眾人合力給她挪到冰棺里。
我看著這些,心里只有一個想法,如果上午回來就好了,老太太已經很久都沒見過我了。
上次見面,還是上一個夏天,她還跟我說她舍不得走,舍不得自己兩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