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澍將自己之前在梅溪村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三人。
“若非師尊及時出現,將我救下并收為弟子,我姜澍恐怕早已成為了那水下的亡魂。”姜澍話至末了,聲音變得更加沉重,仿佛每一個字都壓在他的心頭。
楚寧捷幾人聽得駭然,他們沒想到姜澍竟然有著如此坎坷的經歷。扶若薇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憐憫,年歲相仿,卻得此遭遇,她回想起今日對姜澍師尊的那些輕率言語,不由得心中生愧。
楚寧捷道:“那你之前在村子時,可有察覺哪里有怪異之處?”
姜澍無力搖頭,“那時只想的著充饑活命,未曾留意過其他。”
他一肉體凡胎的小兒,又未曾點化修煉,便是有怪異之處也難察覺。
“眼下情況不明,夜晚還是不要走動的好。繕明,若薇我們三人輪番守夜,姜小兄弟你非習武修行之人,只得安心休息便是。”
夜幕降臨,桌上的燭火在微風中搖曳不定,發出噼啪的聲響。楚寧捷抱劍而坐,警惕地觀察著屋外的動靜。他的眼神時不時地望向熟睡中的扶若薇,眼里的柔情不言而喻。
隨著時間緩緩流逝,夜色愈發深沉,四周的寂靜似乎也被拉長,只有遠處偶爾傳來的蟲鳴和近處燭火跳躍的聲音,就在這份難得的平靜中,一陣突如其來的微風拂過,燭火猛地搖曳了一下,幾乎要熄滅。
楚寧捷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他站起身,望向門外,一張黑影倒映在門上,那影子就在他站起的同時由近到遠,飄遠了去。
楚寧捷大喝一聲,謝繕明扶若薇立時驚醒。
“何物作祟?”謝繕明一躍而起,手中長劍已出鞘,劍尖直指門外,周身靈力涌動。
扶若薇則迅速從床邊抓起一把符咒,緊張地環顧四周,口中念念有詞,準備隨時應對不測。
“不知,但絕非善類。”楚寧捷冷靜分析,他并未貿然追出,而是示意大家保持警惕,同時緩步向門口靠近,每一步都顯得異常謹慎。
就在這時,一陣低沉而詭異的笑聲從門外傳來,那聲音忽遠忽近,如同夜風中飄蕩的幽靈,讓人毛骨悚然。
“何方妖孽,膽敢在此放肆!”謝繕明怒喝一聲,身形一動,已如離弦之箭般沖向門外,劍光如龍,劃破夜空,直指那笑聲傳來的方向。
然而,門外除了夜色與微風,再無他物。謝繕明的劍勢落空,他眉頭緊鎖,環顧四周,心中滿是不解。
“小心,這可能是幻術。”楚寧捷提醒道,他目光如炬,掃視著周圍的每一個角落,試圖尋找那隱藏于暗處的敵人。
扶若薇也迅速展開符咒,一道道光芒在空中交織成網,試圖捕捉那無形的威脅。但一切似乎都徒勞無功,那詭異的笑聲再次響起,卻已飄向了更遠的地方。
楚寧捷拿出符咒干脆利落的設下結界,沉聲道:“先回屋罷,敵暗我明貿然追去,恐不利于我們。”
三人撤身回屋,經歷這番波折,他們皆已全無睡意,遂聚于桌旁,共同守護這漫漫長夜。而床榻之上,姜澍依舊雙目緊闔,沉浸在夢鄉之中,仿佛外界的喧囂與他無關。
謝繕明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敬意,低語道:“在這般紛擾之下,竟能安然入睡,此人真乃神人也。”
“如此也好,姜小兄弟肉體凡胎又無根基,醒了也不過多受驚嚇罷了。”
三人未曾留意到,姜澍的眉尖似蹙非蹙,額間滲出了細密的冷汗,臉上的表情很不安穩。
若非面前成片的梅樹,證明他還在梅溪村,姜澍幾乎要懷疑自己誤入了詭境。
此地無風,紅梅猶如凝固的鮮血般絢爛奪目,輕盈地在空中懸浮,既不上升亦不下落,姜澍伸出指尖輕觸,卻發覺它紋絲不動,觸感冰涼徹骨。
樹影斑駁間,透出一抹斑瀾的光波,一個人影隱現在光波里,朦朧不清,難以辨識。
姜澍直覺那道身影充滿危險,急忙轉身欲逃,然而腳步卻不聽使喚,反而向那人影步步靠近。
姜澍心中驚呼不妙,大聲疾呼:“鳴蛇!鳴蛇!”
這種怪力亂神的事可不是他膽子大就能解決的了的。姜澍焦急萬分,額頭似乎都要蒸汽騰騰,連聲疾呼,卻見那鐲子依舊毫無反應。
“這臭蛇,早前嘴叨叨個不停,現在出事了他倒不吱聲了。”
雖說求人不如求己,但他一非修士,二非天選神人身負神力。
若面前是一位魁梧的壯漢,或許尚存一線脫逃的契機;在此等境地,前方人影,多半會是九成九的幽魂,讓他如何應對?
就在姜澍焦頭爛額之際,那身影忽然動了,緩緩地從光波中走出,每一步都似乎踏在姜澍的心跳之上。待那人走近了,看清長相,他頓感頭皮發麻。
那是名女子,身披如火焰般的紅霞,雙手捧持著璀璨的大紅花,全身被水浸濕,發梢處水珠輕輕滴落。
她臉上涂抹著嬌美的紅妝,唇邊笑意中胭脂輕染,雙眼緊緊閉合。
她捧著紅花,歪著頭雙臂抬起欲將紅花送他。
姜澍膽寒不已,卻依舊心細如發。那女子衣袖輕抬,露出一抹肌膚,上面刻著深深的勒痕,細觀其面容,已然泛起一層銀灰色的死寂。姜澍自南逃北,沿途所見死者如草芥般橫陳,這女子的容顏,竟與溺亡者的蒼白如出一轍。
鮮艷奪目的紅花猛地湊向他,幾乎要將他的臉淹沒在其中,姜澍猶如僵尸般僵立,大氣不敢出,生怕接過花束。
姜澍想要開口喊救命,又擔心激怒了面前的女鬼,內心焦灼,手上的衣衫已被揉搓得幾乎破裂。
就在他進退兩難之際,那女鬼突然停止了動作,她的臉上閃過一絲哀傷,唇角顫抖:“為何?”
姜澍嘴唇緊閉,不敢應答半個字。
女鬼睜開眼睛,眼中空洞不見眼珠,一片漆黑,兩道血淚從黑洞中涌出,言語滿是怨恨:“李松明,要我嫁我便嫁了,你父兄為何還欺我辱我殺我?”對面沉默,她心中怨火更甚。
姜澍心中猛地一顫,李家?他若沒有記錯,梅溪村里李姓者唯有村長一家。
姜澍驚疑不定地抬起頭,他的目光與那雙幽深而空泛的眼眶相遇,被那寒徹人心的目光逼視得頭皮一陣發麻。他緊緊地吸了一口氣,試探性地輕聲詢問:“姑娘,您莫非姓趙?”
昨日,他被那些頑童擊昏后捆綁,一路被拖曳而行。意識模糊間,似乎聽到有關趙家阿姐私奔未遂,反遭拋入水中的傳聞。姜澍望著眼前這位女鬼的面容,心中已然推測,她或許就是那些孩童議論的趙家阿姐。
女鬼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凄涼的冷笑,:“水中寒徹,你且下來陪我罷。”
女鬼手指纖長,緊緊攀附在他的肩頭,姜澍心叫糟糕,拼了命去掙脫,可那鬼的指甲越摳越緊,穿破了他的血肉直接將他胛骨鎖住。
姜澍腳依舊不聽使喚,也顧不得肩上的疼痛,揚身向后倒去,無論如何絕對不能跟她進到水里。
千鈞一發之際,突然聽到身后有人大喝。
“我憐你歷經苦難,深知你心懷怨氣,但冤屈各有其主。你傷我門下弟子,便是自取滅亡。”
這不是師尊的聲音又是誰的聲音!
姜澍用盡最后的力氣,猛地向一旁滾去。女鬼的指甲擦著他的皮膚掠過,生生的剜了塊肉下來。
帶起一陣刺骨的寒風。筠纓的身影如風一般掠過,手中揮舞著一串金光,如箭矢一般直沖那女鬼而去。
女鬼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身影在金光中逐漸消散,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夜色之中。姜澍躺在地上,大口喘著氣,肩頭的疼痛讓他幾乎無法動彈。
筠纓迅速上前,查看姜澍的傷勢,不禁皺眉,手覆上傷口,漸漸地姜澍肩上痛感減弱逐漸消失。“你這小家伙,到底還是進來了。”筠纓責備中帶著幾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