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詭異，漫天水流，遍地火浪。

劉欣沒能找到周松林。

盡管她已經有所預感，但這種最糟糕的事情發生時，劉欣依舊無法接受。

她感到無力。久違的，如同第一次進入無限世界見到那一任的資深者時，被他們制服，訓斥，將現實世界的常識摧殘殆盡時，那種深切的無力。

為什么會發生這些事情呢？是因為主神的問題？是因為自己沒能控制好評價？又或者是別的原因？

劉欣不明白。讓人恐懼的永遠是無法理解的事情，她本以為自己對無限世界已經足夠理解，而事實證明，“足夠理解”的這個想法就已經說明了，她根本就不理解無限世界。

劉欣靜靜地看著天空中的戰斗。

水流朝下方傾瀉黑色的情感，像雨水一樣，落在江恒上方，再被無形的力量抹去顏色。

笑聲從江恒的身后涌出，不斷填補著他上方無形力量被消去的部分。

漂浮的光芒則是在旁側游走，靜候時機，偶爾小心翼翼地為江恒分出一些力量，或者幫助他阻擋，或者為他治愈，又或者單純攻擊水流無暇顧及的邊緣戰區。

鄭天宇握著綠色的螢石，護住眾人，抵抗著戰斗余波，郭蘭站在他旁邊，提醒一些他沒能注意到的地方。

李窮奇……他在外側點著火。是的，他讓那些火浪變得更加猛烈，如果火焰沒有先被天空中的水流驅散，也許李窮奇的做法會為眾人帶來大麻煩。

不過現在，更猛烈的火勢反而能加劇它們的消耗。也許，還能夠避免火浪再一次卷向這里。

拉鋸戰看起來還要持續很長一段時間，至少現在看來如此。

劉欣知道，她參與不到那上面的戰局中。她的一切能力，一切知識，一切準備，都是為了無限世界中那些能夠理解，能夠對抗的敵人與危機準備。

突然出現，突然襲擊，突然將一切計劃打亂的……無限世界的詭異。她從來沒有考慮過。也就無從對抗。

劉欣聽從江恒的計劃，聽從周松林的計劃，聽從任何更有道理的計劃。但到了現在，所有人都能擔負起自己任務的現在，只有她呆呆地站在這，什么都做不到。

就算是周松林，都能夠找回那些殘缺的意識，自己呢？自己真的就什么都做不到嗎？如果自己努力過，哪怕再多準備些，再多學習些……也許去帶回光芒的人就是自己了？

也許周松林就不會有事了？

劉欣感到情感在壓抑已久的思維之下翻涌著。比以往都要激烈，比以往都要兇險，劉欣壓抑不住心底的怒火，而她也無意壓制。

她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

“李窮奇。”

劉欣語氣平靜地說著，但細聽就能明白，在那淡然的語氣下藏著即將噴發的火山。

“哎哎，大姐，我在這呢。”“用你的能力，能不能將我點燃？”

李窮奇揚起眉毛。換做過去，他這一副似笑非笑地欠揍模樣肯定會被劉欣一頓教訓，但是現在，她只是皺眉看著對方，未作任何表示。

對李窮奇的憤怒也是她的燃料，劉欣很快就會需要這些的。

“這個嘛……這個嘛，大姐，你要知道，我當時跟說的是對精神體……如果對你用這個的話……”“我問你，能，還是不能？”

李窮奇臉上的笑容變得明顯。

“……當然是能。大姐，還請你準備好。”

…………

【……這樣拖延下去，我們會輸。】

周松林與光芒并非像其它人看見的那樣只是在邊緣游走，伺機出手。在不可見的光芒內部，它們一直在交流著戰局的情況。

“那么……等等，發生了什么？”

他感知到火焰從下方的地面處燃起。

周松林知道李窮奇正在遠處盡力焚燒著地面水流，但這一次明顯不一樣。不祥的預感從心底生出，他不能不顧一切地沖出光芒，審視下方的情況，但他希望光芒能盡快告訴他，最好是——現在。

【…………】

而光芒的沉默讓他不安。

“說啊，說啊？到底怎么了？”

在光芒回答他之前，周松林就知道了答案。盡管他寧愿這件事沒有發生。

火焰，升起的火焰，在天空中擊向翻滾水流的火焰，用一種熟悉的方式涌動著。周松林很熟悉那種戰斗的方式，他曾經學習過，他曾經配合過。

劉欣在李窮奇最開始點燃她的時候，確實感到難以駕馭。桀驁的火焰，仿佛在燃燒她的心靈，她的生命。

但是巨大的代價，換來的也是強大的能力提升。

除了在指揮調度上略不如意，劉欣發現自己對這火焰幾乎是如臂使指，它對水流也確實如熱刀切入黃油一般，所經之處摧枯拉朽。

在激昂得有些不受她控制的情感之下，劉欣感覺到先前還伺機待發的光芒突然暴起，向她飛來。似乎是想幫助她控制，又好像要配合她一同進攻。

【我們會配合你，發動攻勢吧。】

劉欣感到心中有意念傳來。與水流的陰冷悲慘不同，它沁人心脾，給人柔和溫馨的感覺。而它說的話，卻是代表著凄涼的抗爭。

除此之外，不知是不是劉欣的錯覺……光芒之中，好像有什么東西變得熟悉。

【請不要讓犧牲變得毫無意義。】

察覺到劉欣的猶豫，光芒善意地提醒著。而被火焰包裹，不知能支撐多久的劉欣，自然是沒空解讀這句聽起來似乎意有所指的話語。

“好，江恒，這位……前輩，我們上吧！”

“戰斗方面，我并不擅長，稍后還要仰賴大姐你來指揮了。”

依托著笑魘的力量，江恒也從地面緩緩升起，來到劉欣與在她身周環繞的光芒之間。

論危險程度和不穩定程度，他的笑魘絕對比劉欣身上的火焰要高得多。

可江恒卻能做到面不改色，好似笑魘是他的某種工具或者伙伴一樣，甚至在使用力量的時候比劉欣都要圓如許多，這一點讓她很是不解。

有心詢問江恒控制的訣竅，不過現在顯然不是什么請教的好時機。

【我們會從旁協助，我們會提供力量。】

光芒帶著耐人尋味的聲調，將意念傳入二人的心中。

“那么……”

江恒站在窗沿，看向外方空無一物的黑暗。

笑魘在鳴泣著，它的哭便是笑，它的笑便是哭。為了調動它的力量，江恒不得不忍受那一遍遍無意義的低鳴，哪怕是在屋中，江恒也沒有把握能一直堅持下去。

“讓我們結束這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