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語嫣一眼就辨認出在火海中苦苦堅持的同伴們。盡管因為某些原因，視野中那一片區域變得模糊，但她還是能認出那抵擋在模糊區域之外的影響。

笑魘的影響。它實在太令人印象深刻了，很難讓人忘掉。

“我們需要把這些火焰撲滅才行。”羅語嫣對高塔意志這樣傳達著，“不然的話，它可能會燒到我們這邊來。”

出乎她的意料，高塔中的水流似乎對這件事興致缺缺。

“如果你擔心這件事。”“沒有關系。”“火焰只會燃盡。”“無法影響到我們。”

意念這樣向羅語嫣傳達著。她突然意識到，讓這些水流去拯救其它水流是一件多么笨的事情。

明明不久前它們才為自己傳遞過那些水流彼此拼斗抗爭的歷史呀！它們怎么會關心可能是曾經敵手的其它意念呢？

“但是。”“如果你有其它愿望。”“保護你曾經的同伴。”“我們可以做到。”

羅語嫣在精神里尷尬地笑笑。雖然說她的借口很拙劣，但也沒想到就這樣被水流的意識一眼看穿了。

如果沒有笑魘的力量做掩護，說不定她對這些水流起疑心的事情早就暴露了？不，就算笑魘的力量再強也不可能做到把什么都騙過。

它們估計早就清楚自己抱有疑心了，它們只是不在意而已。而自己要隱藏的，是無論給出什么樣的誘惑，都不真正與它們融合這件事情。

“是的，抱……抱歉。”羅語嫣用意念回答著，“我是想救他們，擔心你們不同意……才會那么說。”

水流意志一副“我就知道”的態度，傳遞來和善的意念。

“可以。”“同意。”“自然。”

高塔轉動著，它的力量限制了一部分火焰的迸射，也算是減輕了那些無限隊員的壓力。

當然，它并沒有任何把他們帶離危險或者帶到這邊來的意思。也許對它們而言，只有羅語嫣的能力是特別的，也是它們需要的。

至于其它的無限隊員，它們已經沒有副本最開始時那樣高的興致了。

羅語嫣松了一口氣。這樣就已經足夠了，高塔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誠意，如果還不知好歹地要求它多出一份力，且不說水流是否會同意，就是羅語嫣自己心里都有些沒底。

另外，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高塔的援助，最外層那笑魘的沖擊性力量……消退了些。

是他們發現自己了嗎？

“那么。”“那么。”“請。”

高塔的水流再一次伸出意識觸角。羅語嫣明白，它們已經做出了自己最后的表示。羅語嫣也必須要做出屬于她的。

好在她還有最后的方法……能夠在關鍵時刻，保證自己不被水流真正侵蝕的方法。

…………

自周松林從王隱手中接過那螢石，獨自行動，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了。

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只有十幾分鐘？周松林并不清楚。

在火浪與這世界固有的詭異影響之下，周松林的感知已經模糊，各種兌換道具也再難起效。

江恒對他說的那些話，是真心，又或者只是為周松林創造尋思機會而找的借口呢？

他不知道。但周松林有一點很確定，那就是，現在的情況十分危險，而他即便要獻祭自己，也只可能在確保眾人安全無恙以后再這么做。

石頭的光芒依舊是搖搖欲墜。隨時可能熄滅，隨時可能碎裂。周松林開始思考，尋找到光芒的方法。

按原路返回，這個選擇首先就被排除了。且不說在大地震動，世界坍縮的現在，還有沒有“原路”。就算自己真的找尋到原來的地方，光芒之地會不會也被這劇變挪動，改變了位置呢？

如果是借用這石頭與光芒可能的聯系，在火海中靠相互連接來定位呢？或許王隱能夠做的到，但周松林不覺得自己能行。

火海的輻射不但干擾主神提供的血統與兌換道具，也影響著螢石本身的力量發揮。在無法確認那些隊員殘余會回應之前，只靠周松林激發螢石的力量是孤注一擲。

好消息是，這個世界正在破碎重組。如果像鄭天宇說的那樣，地面正在縮退，變小的話，只要周松林激發螢石，就一定能傳達到光芒的位置，唯一需要擔心的地方是它們拒絕回應周松林。

隊員的殘余。隊員的殘余。他們究竟殘余了那一部分呢？水流將他們困住又是為了什么呢？

周松林回想著水流在沖散他們這一隊時，對江恒與周松林做的事情，對郭蘭與鄭天宇做的事情。在他們短暫會合的這段時間里，他們都將這些情報告訴了自己。

改變記憶，意圖侵占，控制他們的心靈。這似乎就是水流對無限隊員所做的事。

劉欣那次，水流的做法有些區別，是依靠制造錯覺，來讓劉欣與他們敵對，但那也應該是準備讓她從眾人的包圍中逃出，以避免被奪回的權宜之舉。

假設，這些人都沒有被救回，他們沒有血統，沒有詭異，沒有任何能抵御水流侵蝕的能力，在被控制之后，水流又會用他們來做些什么呢？

周松林思考著。他并不像王隱那樣能夠靈活圓如地操縱螢石的力量，所以火浪在他這里會消耗更多更多的光芒。

不過……既然江恒選擇了周松林，那就一定有他能夠做得到，而王隱暫時還沒有學習的東西。

是什么呢？

周松林不再遠行。在這個時刻變換，火海蔓延的世界中，依靠人的腿腳來行走這一小段距離，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一道靈光在他腦中閃過。

……周松林拿出先前給羅語嫣準備的第二套頭飾。這個裝置已被他提前修改，用來將靈能復歸為最純粹的精神力量。

他原本想要提前交給江恒，以免自己遇難后，這些道具還堆在自己的身上，可一直都沒找到機會。

將頭飾戴在身上，靜靜感知。并沒有反應，畢竟周松林沒有精神力量，也沒有靈能，根本無法引動這個裝置。

但是對熟悉主神科技的周松林來說，這不是問題。將頭飾取下，拆解重裝，再次戴上，周松林感到從頭顱頂傳來一股吸力。并非是吸取他的靈能，既然根本無處可吸。

頭飾正吸取他的……生命。

周松林軟倒在地。他的意識散開，脆弱而無力。但螢石的光芒將他護持住，讓他還能維持著人類的思維。

當他回過神時，周松林意識到，自己賭贏了。

螢石的光芒依舊，明暗飄搖。但周松林聽到了從光芒中傳來的話語，它們傳達的意念溫和而悲傷。

【……歡迎，又一個可憐的靈魂。】

【隨我來吧，我們會在世界再次毀滅前保護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