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住的無限隊員？”

聽完江恒的介紹，幾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小周，我知道你能讀取系統里那些前人隱藏的記錄，你有見過這種情況嗎？”

劉欣的驚訝反倒小一些，畢竟既然存在被殺害的情況，那被困住也許不是太難以接受的事情？

但當劉欣看向周松林時，他的表情卻也是異常凝重。

“不……我從沒聽說過被詭異困住的情況。被詭異殺死，在副本中遇難，乃至是被感染，被轉化，被奪舍……這些都不算罕見。”

“對于主神來說，處置我們這些無限隊員的方法很簡單，如果沒能完成任務，那么就直接抹殺。所以即便出現了之前的那些情況，也不會有人真正地被困在某個世界之中……”

被副本困住。這話說來好笑，畢竟他們這些無限隊員最擔心的就是在一個個副本中遇險，不幸身亡。

何況主神還有著評價的機制在，碰到一個又一個愈發危險的副本，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在哪一次的危機中就陰溝翻船。

這樣看來，“被困住”，似乎還是個不錯的事情？

但真正遇到時，可是誰也笑不出來。

畢竟能擺脫主神影響的副本……自然也有著能比肩主神的力量。再不濟，也不是他們這些在無限世界中掙扎求存的蟲子能夠碰瓷的。

這一刻，無數的信息在周松林腦海中閃過。主神將他們派發到這些副本中，究竟是為了什么？

讓他們達成一件件看似毫無意義的事件，分配給他們拼上性命才能完成的任務，甚至連主神自己都要清理如笑魘黑霧那般的詭異威脅。

如果這些副本并不是主神創造出來供他們試煉的，那么這些副本……又代表著什么？

無限世界……周松林原以為理解了它的一些本質，哪怕是萬分之一。他覺得憑人類的意志，人類的精神，只能做無限世界中掙扎求存的蟲子，茍且偷生。

可現在看來，主神也許真的不容許他們就作為蟲子一直活下去。

又一聲巨響打斷了周松林的思考。他轉頭望去，是先前他們提到的，兩個詭異對峙的地方。

幾人湊近些，在應該不會被詭異注視的安全距離觀望著。事實上，對于詭異來說，距離這種東西沒什么意義，他們的真正保障還是江恒的笑魘。

如果他們即將被詭異注意到，那么江恒必定會預先示警，至少他是這么告訴眾人的。

黑色的水人前仆后繼，而無形無色，偶爾現出灰黑色輪廓的口器則是以怪異的頻率晃動著。目前看來，是水人在進攻口器，但前者的攻擊太過綿弱，顯得束手無策。

“你們覺不覺得……那個沒有腦袋的人形有點眼熟啊？”李窮奇插了句嘴，“我好像在哪里見過。”

“那是張茂軍。”

劉欣還不至于把上一輪才見過，甚至才被那個世界影響的新人給忘掉。

她知道張茂軍的情況不對，不過原先只以為是招惹上了那個世界的什么奇異邪功，被影響了精神……沒想到竟是詭異。

而且，還是在這個世界中，能與正統詭異本體搏斗的附體詭異。

……這個無限世界里到底有多少詭異啊？自從江恒和附身于他的笑魘出現后，主神將他們派送到詭異世界的次數似乎超乎尋常地多。

就連上一輪那個和詭異怎么也扯不上關系的武俠世界也在張茂軍的身上種下了詭異的種子。

如果江恒在上一輪“一旦展現實力，就會被副本世界針對”的推算是真實的，那么……

劉欣已經不敢想象，在過去那些看似輕松度過的副本中，潛藏著多少未知的危險了。該說還好他們選擇了平庸通關的策略嗎？又或者正因為這樣，主神才把詭異的威脅亮在他們面前？

張茂軍動了。似乎已經看夠那黑色蠕動的高塔，他整個人顫動起來，口器聚集在他原先是腦袋的地方。

無根水，生人魂，殘六根……

雨點已經停了。

意念也已經吞了。

還差什么？還差些什么？張茂軍那不存在的腦袋飛速運轉著，好像是，好像說是什么殘六根。可什么是六根？該怎么拿得六根？

嘻。

笑聲，依舊是笑魘的嗤笑，比先前傳上高塔時不知激烈多少倍。所有人都看向江恒，而江恒則失色地看向自己的影子。

那不是江恒下達的指示。那是笑魘自行活動的結果。

……在這么長時間之后，笑魘終究是露出了他的獠牙。

——笑。

這種聲音喚醒了張茂軍久違的記憶。

自己上一次笑是什么時候？自己還記得上一次笑的時候嗎？張茂軍回想著，回想著，他伸出的口器罕見地沉默下來，不再發出聲音。

張茂軍，他好像沒有笑過呢。

但是他記得一些類似的情感，在張茂軍還是那個卑微，無能的張茂軍時，常會產生的情感。

他開始憤怒，他開始恐懼，他開始……

悲傷。

“嘻——”“昂——”“呃——”“啊——”

張茂軍炸開了。他的身體四分五裂，無數的口器從他的身體中涌出，帶著黑色渾濁的水流，發出刺耳的尖嘯。

余常聲一愣。

他死了嗎？死的這么簡單？這么輕易？

爆射的雨點落回水流之中。它們回歸了，余常聲能夠感受到那些水流之中蘊含的意念。他感到……欣喜。

然后余常聲意識到，他感受到的不只有欣喜。

他悲傷，他憤怒，他……恐懼。

洶涌的情感從余常聲的意念深處爆出，不再被水流容納，但有另一些東西正在召喚著。

釋放吧，釋放出來，別再忍耐下去了。

余常聲困惑著。他在忍耐些什么呢？他要釋放些什么呢？在他心中，隱隱有一種預感，如果按那聲音去做，一切就無可挽回了。

并且，這聲音也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余常聲看向聲音的源頭，是那些無限隊員。帶著笑容的，不帶笑容的，他們看向自己，看著自己身邊的水流，看著仍在爆散濺射的口器。

“歐了。”

李窮奇伸出手掌，江恒無奈，只能和他對擊一掌。

那是什么意思？

余常聲不知道，不過很快他就不會有功夫在關心這件事了。

李窮奇將燃著火的手伸進水流之中，然后水流開始燃燒。

像滾油一般，火焰在一瞬間蔓延開來，一直蔓延到余常聲的地方，一直蔓延到所有的水流都在燃燒。

……一切都在遠離。悲傷在遠離，憤怒在遠離，恐懼也在遠離。

余常聲感到自己正在變得輕松，正在向上飄飛。透過不斷上升的視角，他看見了位于地表剩余的那些東西。

那是一片，仍在燃燒著的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