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刀光拳影，木屑亂飛，旁觀散客驚呼大叫，劉欣看得直打哈欠。

“我說江小子。”她換了一邊手叉腰，轉頭看向正仔細觀察著的江恒，“什么時候出手啊？不是說要幫忙嘛。”

“是要幫忙……”江恒皺著眉，不是因為前面武夫和僧人的打斗，而是他心中隱隱現出的違和感。

背影里傳來的絲絲誘惑證實了這點。笑魘的影響自江恒被重塑后就沒再生效過，只有他疑惑些什么的時候才會短暫露面，告訴江恒只要與笑魘接觸就能得到答案。

江恒自然不會為一個隨便的問題就再赴險地。不過笑魘的現身至少證明了他的疑惑是正確的——的確有哪里不對。

“唉，早出手早結束，一直杵在這也會影響土著的評價，”劉欣據理力爭，當然更可能是拳頭癢了，“是去幫那個僧人對吧？”

“——等等。”

沖勢被喝止的劉欣差點栽了一跤。她懷抱憤怒的眼神回看向江恒，什么話都沒說，但又將意思表達得清清楚楚。

“記得留手，不要出全力，最好是只壓制住武夫。我有些猜想。”江恒盡快地將這些話說完，省得劉欣已經出了一半的拳頭砸向自己。

“……你待會最好能解釋清楚。”劉欣也沒多問，只是三步并兩步快速沖了上去。

她確實是留手了，江恒相信以劉欣的那股蠻勁，能像炮彈一樣撞在毫無防備的兩人身上，順便把酒家墻面砸出一個窟窿。

劉欣的加入讓武夫慌了神，接下來就只是幾拳的事情，一拳讓還在招架僧人的武夫不得不臨時變招，腳步踉蹌，再一拳直接將武夫虎口震麻，短刀落地。

其實就算她不出手，戰局也能很快結束，僧人明顯就是在壓著武夫打，只不過不知道為什么，武夫總能找到機會堅持下來。

“無量功德。”僧人的臉色似乎有一剎那不是很好看，不過他還是口誦一句奇怪佛號，上前答應這位奇怪的女俠。

“嗯嗯，您武藝強橫，在下出手也是多余了。”劉欣隨口應付著，眼神不時向江恒這邊飄，意思再明白不過。

江恒立刻上前接過和土著對話的任務。他有點懷疑以前這種事是不是都是周松林在做，只不過自己來了所以改成自己來接棒。

聽完劉欣的話，僧人表情有點奇怪，仔細看了看幾個先是在旁邊站著，又唐突出手幫忙的怪客。

接著，他似乎是想通了什么，臉上展露笑容，之前有點陰沉的氛圍也散去了。

“女施主，你們是新從外地過來的吧？”

“是的，這位大師。”江恒答道。“我們新到京師，先前還在這家酒館歇腳。”

僧人對江恒來接話有點意外，不過既然是一行人，他也就不在意和誰來說話了。

“施主是外地來的，可能有所不知。”僧人對江恒問了一句。“敢問對四大正派，可曾了解？”

“大師是滌妖寺來人，我們自然知曉。”

“既是知曉，小僧也不再啰嗦。”僧人拘禮一躬，伸手展向劉欣，“這位女施主筋骨強勁，正契合我滌妖寺武學。還請入我滌妖寺，參悟佛法，廣建功德。”

酒館散客又吵嚷起來。四大正派的人雖不算神秘，但也是高攀不起的存在，如今卻是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女子遞出了橄欖枝。

江恒皺起眉，他的猜想隱隱有了輪廓。“請問大師，和尚廟中住進女子，不太合適吧？”

“小施主。”僧人的聲音平淡不驚，毫無情感，不過先前他威脅店中散客時也是這副語氣，“小僧與這位女施主建議，你亂嚼舌根，是否也不太合適呢？”

“這次出門，家姐脾氣暴躁，家中特意遣我來照看一二。”江恒委婉地回復，“如此大事，若是不提前與家中知會一聲，怕被責難也未可知。”

“無量功德，原來是令弟。”僧人對劉欣再行一禮，語氣又變得和善起來。江恒不禁腹誹這和尚臉變得可真快。

“滌妖寺盛名大派，能有人加入也是為族添光之事。小僧料想這等擔心當是不必。”

“呃，大師，還是像我弟說的那樣，再考慮考慮吧。”

這幾句話對話下來，就是傻子也能聽出江恒是想拒絕對方了。見僧人一直無視江恒，只和自己直接說話，劉欣也就委婉些回絕了僧人。

“小僧愚昧，實在不知還有什么好考慮的。”僧人臉色又難看起來，劉欣也暗罵這和尚素養怎么這么低，“入我寺內，建立功德，難道還需要考慮嗎？”

“咳，咳，家姐的意思是先與家中通信，再行拜訪，至遲也就在明天吧。”江恒立刻出來打圓場，“有機會進入滌妖寺，我等自然求之不得了。”

“善哉，善哉。望諸位施主莫打誑語，明日今時，小僧在城內寺外恭候。”

拉拉扯扯這么半天，僧人也不耐煩了。不過得到劉欣幾人的應許，能看出他還是挺開心的。

“諸位江湖武者，若有意愿入我滌妖寺，悉可來投。”他也對酒館內的眾人說著，不過語氣機械，更像在例行公事。

“只要身具功德，滌妖寺自然接納。小僧法號圓覺，來日入寺，煩請莫要忘了今日小僧引薦之事。”

江恒看了看被周松林反拿雙手的武夫。先前劉欣二人與僧人談話，本該是事件中心的這家伙卻一直被無視著。

他眼神兇狠，身上帶著一股兇勁，手上沒沾過血的武者很少會有這種氣場在。至少江恒相信，這人確實是掌柜說的“命案真兇”。

“圓覺大師。”江恒待僧人說完話，又問了一句，“這個兇人怎么處置？”

僧人來時與這武夫拼斗，好不賣力，可現在抓獲了卻又興致缺缺，只將眼掃了兩下。“也是，卻差點忘了這魔頭。在場有諸位見證，打殺便了，也省卻他未來再造殺孽。”

江恒瞇起眼睛。若說先前只是懷疑，那么僧人此刻這句話一出，他的猜想就基本確定了。

“這……直接便打殺嗎？”劉欣有些猶豫，這和尚未免太果決了些。

“女施主有何見教？”僧人問道。對有實力在身的劉欣，他的態度比平常好了太多。

“咳，”還沒等劉欣繼續說，江恒就咳嗽一聲打斷了她的話，“家姐是說，現在打殺未免可惜，若是能游街懲罪之類，也好讓更多人心生敬畏，不敢作惡。”

“有些道理。”僧人了然，點了點頭，“不過這些事終究麻煩，這位魔頭還是交付諸位吧。待到明日前來寺廟之時，一并交于小僧處置便是。”

“無量功德。”

他最后口誦佛號，頭也不回，就從那大門中離開了。

掌柜和小二地里蹦出來一般突然出現，收拾起桌椅。散客們則是坐回還完好的位置上，當作什么都沒發生，繼續說笑……只是表情難掩心有余悸。

“這個世界真是奇怪。”一直沒說話的周松林冒出來這樣一句。

在剛剛，僧人離開，劉欣又沒把注意放回武夫的時候，他想突然爆起，從周松林手下掙脫。結果自然是被后者兩指按暈，甚至都沒驚動旁側坐得近的散客。

“是啊，不過江恒小子，”事情完結，劉欣開始秋后算賬了，“我沒記錯的話，你還有些要解釋的事，對吧？”

江恒托著下巴。他回頭看看先前的角落，新人已然“逃”光。又環顧酒館四周，掌柜與小二的表現，散客的表現。

“確實很奇怪，我已經多少有些發現了。”他這么說著。

“這個世界的正派……和我們認知中的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