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刷地將扇子展開，那賣相頗具江湖氣息，若是換個好些的講臺說不定真讓人覺得是某位隱士高人在暢談當年事。

“且說到天外來客，協助江湖各派將那魔頭擊潰。魔頭雖傷未死，隱藏山川間，不過經此一役，終是難成氣候，三十年未曾再現身。”

“當日有四派，出力最多，受天外來客賜下武學，也就逐漸壯大，漸成今日四大正派。而過去勢大名門，如少林武當等，既失人心，又比不得聲勢，便沒落下去。”

“燕趙門喜收江湖門客，有教無類；滌妖寺好主公正規則，凡惡必誅；白月派樂散診材藥方，回生萬千；天龍觀究成仙秘法，廣招幼童。”

“諸位江湖客，不知是否有這四派中的人來此喝茶呀？”

大堂散客都哈哈笑起來。其中幾位將話還了回去，“做掌柜說書的，我們若是有幸入了那四派，也就名利雙收，還來你這店里作甚啊？”

“嘿嘿，也許就有人福運旺些，被四派掌教看入眼里，進了內門，得傳那天外武學也說不定呢？”說書人笑著，講了幾句吉祥話。

“接下來要講的故事可都是之前說過的了，在座聽客若是嫌煩不理會也罷。”

見沒有新鮮故事聽，小二也不再閑坐著，上前去向那說書的，同樣也是掌柜的人報告去了。

沒有小二盯著，江恒現在倒是可以往外走走。不過為了避免麻煩，他還是坐在原處，思考著說書人方才講的故事。

……與其說是故事，更像是對這江湖局勢的一通介紹。問題就在，他為什么要對明明早已知曉這些事情的江湖客們再說一遍呢？

也許是掌柜也有自己的目的在。天外來客，四大正派，考慮到系統給出的任務，若說這掌柜的對內幕什么都不知道，江恒還不如去信李窮奇心性純良，從不坑人呢。

“……小友，你好。”

掌柜被小二通知了這邊發生的事，也不再向下說了，走來了江恒這側角落，對他打著招呼。

“掌柜好。”

“這穿著……很新穎呢。是從外地趕來的？”掌柜看了看江恒，又看看他身后沒有絲毫聲音的擁擠角落，揚了揚眉毛。

“差不多吧。”江恒用任務給出的信息回答著，“才趕來京師，結果就在這店里鬧出事來，真是慚愧。”

“呵呵，不是還未鬧出事嗎？小友不用道歉，損失云云也不必再提。”

聯想到系統給出的任務，江恒對這位掌柜想要些什么隱隱有了猜測。

“這樣說來，掌柜的是想讓我們幫忙做事？”

“并非是強迫，若能答應當然最好。”掌柜的再次展開那折扇，晃了兩晃，話鋒一轉，“令姐外功似乎不低呀？”

“掌柜直說便是，若是能幫忙的，我們自然傾盡所能。”

江恒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自己的交涉是一方面，劉欣他們可能還有另外的計劃。

“小友爽快。”啪的一聲，掌柜將折扇合上。

“在我這酒家中，藏了一位命案真兇。而據我所知，四大派之一滌妖寺的人將前來緝拿。”

“我們小本生意，經不起風浪，若諸位能幫忙快些平息這爭斗，就是最好不過了。”

江恒瞇起眼睛。

“我明白了，掌柜的靜候佳音。”

掌柜和小二得到江恒的回答，姑且是回去繼續經營酒家了。而江恒，他直到現在都還沒聽見身后的角落位置傳來聲音。

到現在都沒和新人說明清楚嗎？江恒搖搖頭，覺得自己還是回去看看比較好。

“對，對啊！我們為什么要相信你！”剛一進入，他就聽見新人反駁劉欣的聲音。

劉欣撓了撓頭，一臉無奈的樣子。

注意到江恒已經處理完事情走了回來，她干脆無視了叫嚷的新人，向江恒詢問情況。

“江恒，沒出什么問題吧？”

“倒是沒有。”江恒看著那被劉欣打出一整個窟窿的地板，撇了撇嘴，“不過掌柜注意到你弄出的動靜了，他對我們很感興趣，邀請我們來幫他做打手。”

“你的回復呢？”

“我同意了。”江恒回答道，“畢竟主神的任務之一就是取得掌柜的認可……雖然我覺得不會這么簡單。”

“無所謂了，能戰就戰，打不過就跑，總會有辦法完成主神交代的任務的。”

見劉欣幾人沒有再關注他們，四個新人竊竊私語起來，旋即被一旁注意著的周松林喝止。

“那是什么情況？”江恒沒有直說提問的內容，不過無論劉欣還是周松林都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一般來說，很少會出現這種事……”周松林加入了兩人的交談，對后面始終抱有敵意的四個新人，他也很無奈。

“副本的壓力太小了，以至于他們還沒從現實世界的常識中醒來。”劉欣替他進一步解釋著。

人在遇見無法理解的事時，會最先援引記憶中最相近的解釋。

能力被當作特技，裝備被認為是道具，就算親眼見證另一個世界，也會告訴自己這些全都是受雇的演員。

“通常這種情況很好解決，只要等上一些時候就好了。兇殘的敵人，可怕的陷阱，土著的尸體和血。新人不可能一直騙自己的，早晚他們會接受現實。”

“可麻煩就麻煩在，”周松林搖搖頭，“這些新人抱起了團。如果他們對我們毫無信任，哪怕接受了現實也照舊會是累贅。”

江恒大概明白了。

對于他來說，跟從劉欣他們根本就不是個問題。江恒那時被笑魘纏身，身邊的人或死或逃，如果獨自行動，十成十會死在那個詭異世界之中。

盡管也有被迫的因素在，但之后的種種經歷，也讓江恒三人與劉欣周松林建立了信任的紐帶。

至于這次的新人，他們從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

比起疑似主謀和罪犯的劉欣這些人，他們更愿意相信同樣是受害者的彼此。虛假的信任會彼此糾纏，緊縛，最終讓他們進入一種盲目堅信的狀態。

如果劉欣和周松林是那種鐵石心腸的人，不管也就罷了。但連被笑魘折騰得剩一口氣的江恒他們都沒選擇放棄，這些只是昏了頭的新人就更不會了。

至少在能做到的情況下他們會盡力去做。

江恒對于這些麻煩的新人倒是沒有那么在意。這次的副本至少明面上沒有那么危險，除了可能鬧出事來，這些新人基本不會帶來什么危險。

在他思考間，酒家大堂似乎起了些騷動。雖然在隔音裝設備范圍里聽不見外側的聲音，不過江恒也能猜到是掌柜所說滌妖寺的人來了。

突然，一道靈光在他腦中閃過。

新人們不信任他們這些資深者，可能會在無限世界中亂闖亂撞，最后害了自己。劉欣二人和自己主要便是擔心這件事。

但如果自己順水推舟，演一出紅白臉的話……

心頭想定，江恒拍拍劉欣，對她附耳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