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瑤被突如其來的荒誕怪事砸昏了頭，她糊里糊涂的被安排在了長公主府的一處小院。

云寧也沒期望她一下子接受這樣的事，只能將她暫時擱置在長公主府內。

另一頭的蘭若也有了答復。

一塊青玉制成的無事牌經她的手交到了云寧手上。

“這便是你主子的信物？”云寧摩挲著無事牌仔細端詳著，雖只是一塊青玉，但肉質細膩油潤，一看便知是青玉中的上品。

蘭若跪在地上恭敬道：“主子說，后日是七月七乞巧節，屆時有花車游行，他與您約在銜曲樓的宮字間，那里是觀花車的最佳位置。”

銜曲樓是京城有名的酒樓，里頭最出名的便是被稱為樓中月的拂月姑娘，一手琵琶出神入化。

拂月之下便是采星與畫雪齊名，采星的古琴得過古琴大儒晏有山的夸贊，而畫雪的簫聲也能讓人身臨其境一般。

而銜曲樓的頂樓包間有五間，分別為宮商角徵羽，非大手筆或大身份不得入。

云寧心下暗道闊綽。

她斜臥在貴妃榻上將手中的青玉無事牌舉高看著：“你家主子非富即貴，又或者…又富又貴呢？”

“奴不敢妄議。”

蘭若低垂著頭，眼睛看著地面上鋪著的雀鳥折枝八寶紋栽絨地毯，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地毯上的雀鳥栩栩如生仿佛要沖破枷鎖飛出來一般。

良久——

“告訴你家主子，后日我會赴約的。”云寧淺笑，輕抓了一下玉牌，然后揮手示意蘭若退下。

深夜潛入長公主府內，暗中監控昭華長公主，短短數日便警覺發現她不對勁，卻又沒有下一步動作。

要么便是此事無關緊要，要么是有需要協作的地方。

現下看來，大概率是第二種。

云寧還未思考片刻，門房便傳來通報。

宋明序來了。

聽聞這個消息，云寧可謂是垂死病中驚坐起。她慌忙叫來蘭香，想找個由頭將此人打發走。

可蘭香剛到，宋明序一腳就跨了進來。

“殿下，您此前允過宋大人可在公主府暢行無阻。”蘭香扶著我，悄悄說著。

宋明序纖長的手指按住藥箱，抬頭委屈巴巴道：“臣來請公主平安脈。”

云寧渾身一震。

不是，沒人告訴她昭華長公主居然會喜歡這種調調啊！

云寧故作鎮定，輕輕的坐回貴妃榻上，身體緊繃，她猶豫著將手伸了出去。

？

宋明序一臉不解。

“殿下，您的平安脈有所不同。”蘭香小聲在云寧耳邊嘀咕道：“需將衣物盡數褪去，宋大人好為您仔細查看。”

？

這下輪到云寧一臉不解！

“阿…阿序今日前來，就為此等小事嗎？”云寧強壓住自己的情緒開口。

“殿下的身體是臣心中最牽掛之事，不可說是小事。”宋明序自顧自的放下藥箱，轉頭對著云寧一笑：“殿下，我們開始吧。”

“！”

云寧努力的從臉上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假笑來：“阿…阿序，我今日約了人，怕是沒有時間……”

“殿下，您是最在意這每月兩回的平安脈的……”宋明序話并未說完，但云寧也猜出了他的意思，他在懷疑。

已經有人敏銳察覺到了她的不同，不可再讓更多的人發現不對勁。

思及此處，云寧臉上的假笑漸漸消失。

她轉身，閉上眼。

蘭香低著頭走上前，一件一件將她身上的衣服脫下。

待到衣裳盡褪，云寧上身便只剩下一抹鵝黃色抹胸。蘭香還算識相，給她還留了一抹抹胸和一條純白色的里褲。

原本的昭華長公主本就嬌生慣養，褪去衣裳后的肌膚如玉一般細膩，云寧的手指不經意劃過部分肌膚，也不禁發出感嘆。

宋明序眼神灼熱起來，他的目光在這具身體上游離，待捕捉到肩胛骨處一粒緋紅色小痣后又柔和了下來。

“殿下，躺下罷。”宋明序轉身，打開他的藥箱拿出一副手衣戴在了手上。

曾經這樣的場面他素來不會戴上手衣，甚至他與昭華可以不分彼此。

可這段時間他也百思不得其解，為何昭華的對他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快。

“殿下，這里感覺如何？”宋明序在她身上各個部位輕輕按著，禮貌又疏離。

在這一刻云寧覺得自己多少有些小人之心了，或許宋明序真的只是來請平安脈的。

“嗯…不會…”云寧心下放松了不少，也就隨著宋明序的按壓嚶嚀出來。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宋明序眼神晦暗。

平安脈很快便結束了，云寧只披了一件紗衣坐在貴妃榻上。

她看向坐在書案前寫調理方子的宋明序，心下又再一次感嘆昭華長公主的眼光來。

駙馬衛川英氣十足，這宋明序端方也不失儒雅，真是齊人之福啊——

送走宋明序后，云寧俯身書案前沉思。

單看昭華長公主此人，所做之事可都是在為女子謀福利，開設女學，允許女子經商，甚至在此前不久還在朝堂據理力爭要女子為官。

但她囂張跋扈、淫亂不堪等等名聲也是傳遍大街小巷。

小兒夜啼，常有老婦以昭華嚇之。

想起這昭華長公主在外的惡名，云寧不禁失笑。

她細致的在宣紙上捋過一遍，大胤建國三百余年，在九州也算是歷史悠久。而如今是大胤國永章十一年，新帝原是先皇第三子，后封永王，在為數不多活下來的皇子中借親姐昭華與駙馬衛川之勢脫穎而出。

而昭華，原名褚元意，為先皇與正宮皇后所出。

她生在帝后感情最好的時候，故而當時也備受先皇寵愛。

后來帝后生隙，和貴妃入宮，她與新帝的處境就變得難過了一些。

再后來皇后薨逝，昭華攜新帝從這條權利的血路上拼殺而出，那時的新帝不過十歲，而昭華也不過及笈。

新帝登基，改國號永章，并在同年大封親姐為昭華長公主，長公主駙馬衛川為驍勇驃騎將軍。

這些是眾所周知的事。

那么還有些未在人前顯露的事呢。

云寧撫額輕嘆。

“殿下，這是一緒閣送來的點心。”蘭香手中捧了一碟子精致的糕點來。

云寧不解：“一緒閣？”

“是殿下的產業，底下人說是新品，先送來給殿下嘗嘗。”蘭若將花茶沏上，慢悠悠道。

云寧看了一眼盤子里頭各色糕點，隨手拿了一枚咬了一小口。

“不好吃。”云寧口味其實不算刁，但這個糕點入口即苦，她最怕苦了。

蘭若擺了擺手，示意蘭香將糕點撤下。

“殿下，跟著瑤姑的那個小姑娘找到了。”

嗯？

云寧挑眉：“你主子吩咐你的？”

“是，人已經安置妥當了，后日殿下會在銜曲樓一并見到。”

倒是想的周到。

云寧少見的松快了下來，端起方才那盞茶抿了一口。

夏末的夜里還有零星的知了在叫，她也在婢女的服侍下洗漱完畢。

剛醒過來發現自己成了昭華長公主之時她是恐懼害怕的，后來更加惶恐起來，如今她只想活著，好好的活著。

自然，她大可與原身一樣荒唐行事，以她的身份活到老是沒什么問題的。

但是，她恨吶！

憑什么上位者一句話或者一個動作便能要了她的命？

當年如此，現在更如此。

她不能讓自己成為這樣的人，這是她的底線，也是她的驕傲。

云寧閉上眼，漸漸進入夢鄉。

很快，乞巧節便到了。云寧撤下往日身邊服侍的婢女，自己梳了一個隨云髻，戴上一支八寶琉璃發釵，挑了一套淡藍色齊腰儒裙穿上便帶著蘭若出了門直奔銜曲樓而去。

與往日不同，今夜的京都分外熱鬧，路過的街市依舊有小販叫賣著，抬頭便是各色各樣的燈籠掛著。

這樣大的場面看著讓云寧的心情都好了許多，她不緊不慢的朝銜曲樓去，中途不忘停留下來買些零嘴和小玩意兒。

她也不著急，一路逛了過去，在一座高樓前停下。

云寧抬頭一看，那‘銜曲樓’三個大字鑲著金邊，牌匾空白處也用金箔裝飾，好不華麗。

她倒也不驚訝，提了裙擺便朝里頭走去。

身后的蘭若將懷中一塊木牌掏出，遞給了引路的小廝。

那小廝抬眼看了一下，便招呼人將二人往后頭領。

“主子有事耽擱住了，怕是需要殿下在此等些時候了。”蘭若壓低了聲音道。

云寧點了點頭，無妨，她也沒什么其他要緊事要去。

小廝帶著二人順著樓梯往上走，到第三層時便停了下來：“貴人到了。”

只見一碧色長裙的侍女款款走了出來，對著小廝點了點頭，便將二人迎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