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快看!好大的花車!”阿常拉扯著盛清涯的袖子,蹦跳著指向那輛剛剛進場的巨大花車
十匹西北壯馬拉著那高若小樓的牡丹臺正緩緩入場,三丈寬的裝飾薄紗可能浸過西域薔薇露,隨夜風掀起層層甜浪。行至高臺前,花蕊中央的琵琶女樂師指尖剛觸琴弦,百花叢中就飛出百只黃綠色光點
“是螢火蟲!”見得如此驚艷美景,阿常已經興奮得忘我
那些裝在蠶絲囊中的小蟲甫得自由,便繞著牡丹臺舞成流動的星環
“砰!”
第一朵金蕊菊形煙花在戌時三刻準時炸開,隨后一場盛大的煙火大會在武化門外上演,煙火爆炸聲震得盛清涯有些耳鳴,不由得讓她捂住了耳朵
再次低頭看向底下的花車與百姓,他們似乎比剛才涌動得更加熱烈,甚至有人在奔跑,涌動的絲綢變成了洶涌的波濤
“有刺客!護駕!”
只聽得身后的衛兵一聲高呼,還沒來得及反應,幾道人影就飛竄到了盛清涯面前,直往高臺之上殺去
盛清涯緊忙抱起一旁被嚇得愣在原地的阿常,一個躍身跳下高臺,在慌亂四散的人群中往御花園方向跑去竄逃的路上,皇宮禁衛軍逐漸包圍住整個紫宸殿
遙遙望去,那賞花高臺已經化為一團烈火
“稟報太子殿下!百花宴花車中埋伏了刺客,沈劍遇刺右臂和后背受五處刀傷,太醫已經在緊急處理,現在并無大礙,只是當時賞花臺上閑雜人等太多,將士們沒法及時牽扯刺客,讓他們逃竄了……”
沈逸霖與盛啟玄還在御花園中洽談江寧鹽鐵事務,尚未來得及前去紫宸殿前,發生如此事變,必須整個皇宮都進入戒嚴
“一群廢物……戒嚴皇宮,所有人都不能離開宮城一步!宮城周圍十里全部設防,不能讓刺客逃了!”沈逸霖馬不停蹄地往紫宸殿趕去
“我妹妹呢?你們有沒有看見她?”
“盛小姐……我們沒有看見……”
“馬上派人去找!若是她有什么閃失我為你是問”沈逸霖轉頭向著盛啟玄,眼眸中難掩內心擔憂
大齊立國一百三十七年,北方鮮卑人的入侵從未停歇,二十年前先帝率百萬雄師揮旗北伐一舉收復燕州五縣三十八城,鮮卑大受打擊再難侵擾大齊,二十年的和平可能已經再給了他們一次卷土重來的機會
大火熄滅,那五丈高臺已經化為一堆泥炭紫宸殿的西南角和臨近的幾座側殿也被大火波及,事發突然,不少人在慌亂之中或死于踩踏或死于大火,整個紫宸殿前嚎啕聲不絕于耳。禁衛軍控制著人群,勉強維持住了秩序
“我就知道……父皇開放宮門讓百姓進來,一旦出事就是覆水難收……”沈逸霖看著眼前的滿地狼藉,心中一團亂麻
行走在橫尸場中,盛啟玄的步伐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沉重,他在這一具具面目全非的軀體中尋找著那個可能性
“清涯……清涯……你在哪兒……”
一旁的沈逸霖縱使同樣擔心著盛清涯的安危,但是他的身份由不得他將注意力放在兒女情長上,面對面前的一片混亂他不得不撐住壓力掌控住整個局面
淡淡的灰煙從側殿里飄出,被跺碎的灰燼和水交融在一起,地上好似被潑上了墨汁染得盛啟玄的袍裾都蒙上了一層黑
盛啟玄漫無目的地走著,在半塌的牡丹臺前聽到了熟悉的抽泣聲,他仿佛看到了唯一的希望,不顧隨時再次坍塌的危險在這堆殘骸中拼了命地翻找,終于在最底下找到了盛清涯與阿常,她們被塌下來的重木緊緊地壓著,盛清涯為了護著阿常用身子抗住了整根重木,已經昏了過去
“清涯!來人啊!”盛啟玄一邊高聲大喊著一邊自顧自地想要扛起這根木頭,就是用了拼命的勁也無奈它半毫
“整體并無大礙,只是傷了幾處筋骨,貼些膏藥靜心修養即可”太醫收拾了東西,留下一張藥方就離開了,一夜之間傷亡千百余人,御醫坊的太醫們這一夜就沒停下過腳步
“幸虧有東西幫你撐著,不然……”
盛清涯才清醒過來不久,人已經躺在太子東宮的偏殿中
看著滿臉憂愁的兄長,盛清涯不禁笑了笑:“這么擔心干什么,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讓我怎能不擔心,你要是出了差池,我……”盛啟玄拿著紗布給盛清涯纏著扭傷的腳踝,眼角閃過一點淚光
盛清涯已經很多年沒在盛啟玄的眼中看見過淚光,心中涌過一股暖意和內疚
“阿常呢?她怎么樣了”盛清涯不想再看見盛啟玄為自己擔心,只好轉移話題
“她沒事,我已經派人給她送回江寧了,皇宮太亂,她一個孩子在這不安全”
“好……”
等沈逸霖抽身趕來時,盛啟玄已經讓盛清涯歇息下了
“你看看這個,”沈逸霖從一個錦囊里拿出幾個燕尾鐵鏢,“這鏢上涂了烏頭堿,幸好父皇沒有被這鏢擊中……”
“鮮卑人用毒?這可不常見,他們不是叫囂毒是中原人才會用的東西嗎?莫非……”
“我也這樣覺得,但是目前父皇遇刺朝堂一片混亂,眼下既不能把這證據拿出來也不能將這罪強壓到鮮卑人身上”
“還真是內憂外患……有什么需要盡管開口,我會全力助你”
沈逸霖將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此刻盛啟玄的話就是對他最大的安慰
“若是逸風也在就好,眼下情況,你我二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掌控住”盛啟玄嘆道
“逸風遠在邊疆,等父皇的情況好些了我再寫信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