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佛城外,衍生回眸望著遠處那矗立在城市中心的佛像,眼角濕潤。
沿著城外的小道走到一處山嶺時,衍生見我端坐在一塊山石之上,似乎等候多時。
“你是徐涼?”衍生問道。
“是。”我如實回道。
“你是來殺我的?”衍生問道。
我搖頭說道:“不是。”
“那你要做什么,羞辱我嗎?”衍生問道。
我說道:“只是想跟你說幾句話而已,衍生大師何必如此仇視。”
衍生悲戚,苦笑說道:“你把我害成這樣我難道應該感激涕零?”
我說道:“衍生大師,我還是那句話,你我無冤無仇,其實不必走到生死相向的局面,只是你慧眼如炬,回寺里的第一天就認出了我,我不得不除掉你。”
“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不是梟雄所為,我看不起你。”衍生說道。
我笑了笑說道:“衍生,你知道你為什么在修煉第七識末那識時總是心動而不得法嗎?”
“為什么?”衍生疑惑道。
我說道:“因為你心中的成見太深,你認為這個世界非黑即白,修成第七識最重要的就是破執念,過不了這關,你永遠也參悟不到第七識的精髓,至于我的手段是不是梟雄所為,根本不重要,為了達成目的,我做了很多原先自己很不恥的事情,但這是迫于無奈,因為有人想讓我死,而我要活。”
“邪魔歪道。”衍生語氣不屑說道。
我說道:“你覺得我是邪魔歪道,可還是有人覺得我是好人,而且當我們詢問一個陌生人,讓他在你和我之間選一個做朋友時,他一定會選我。”
“用欺騙得來的情誼,當他得知你的真面目時,也一定會遠離。”衍生說道。
我說道:“衍生,你太自負了,你以為你被冤枉的事情,大智僧和大佛陀不知道嗎?他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而且比我這個冤枉你的始作俑者還要清楚你是被冤枉的,大佛陀一直想要除掉你,而大智僧也默許了這一點。”
“你胡說。”衍生語氣略有慌亂道。
我說道:“我從進萬佛堂的第一天就了解了萬佛堂的勢力分布,上一屆的主持鏡僧是萬佛堂佛首,他佛修高深,不喜殺生,手下執法堂、羅漢寺、戒律院和知客廟各成一派,鏡僧圓寂之后,他的徒弟大佛陀執掌大權,第一時間就滅了其余四個派系,而你是屬于戒律院一脈,從小資質驚人,被萬佛堂的幾大長老聯名保了下來,后來你修行神速,被神殿的戒善大神看重,欽定你為下一屆萬佛堂的掌權人,為了平息大佛陀的殺心,戒善大神讓你拜入大佛陀門下,大佛陀生性多疑,愛錢如命,他才比你大一千歲,你又不是他親生的,一旦他出了事,他所有的一切就要拱手讓給你,他怎么可能容忍這么一個威脅在身邊?而我,只是提供了一個讓他除掉你的大好機會。”
衍生神色惶然,愣在原地。
我繼續說道:“還有和你朝夕相伴數十載的屠火羅葉,他佛法精神,為人謙和,可是在關鍵時候,他卻臨陣倒戈,誣蔑于你,你不想知道是為什么嗎?”
“難道不是你威脅他的嗎?”衍生問道。
我搖頭說道:“我沒讓羅葉這么做,也沒教他要怎么做,當你把希望寄托于他身上時,他就知道除掉你的機會來了,因為你對他沒有半點幫助,哪怕你們再相處一千年也是一樣的結果,只要我來了,你就是外人,羅葉一身修行高深,不爭不搶,他知道你剛正不阿,也知道你是好人,可他還是要這么做。”
“為什么?”衍生問道。
我說道:“一百年前,羅葉和你一樣生性純良,他的善甚至比你還要執拗,他寧可傷害自己也不想傷害別人,后來變成如今這樣,自然是經歷了很多生死離別和背叛,而我教他的始終只有一點,那就是讓他活,我這一脈的人,都是我精挑細選的人中龍鳳,知惡見惡而用惡是最基本的生存手段,我曾拉他一把,救過他的命,可實際上,就算我沒救過他的命,他也一樣不會站在你這邊,衍生,正義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尤其是非黑即白的正義會讓你變得無趣,一個無趣的人,又怎么會成為別人內心真正的朋友。”
衍生失魂落魄,神色憔悴問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嗎?”
我說道:“我來找你實際上是想給你提個醒,或者想和你打個賭。”
“打什么賭?”衍生問道。
“賭你能不能活著走出佛國大陸。”我說道。“你應該還記得當初在黃金世界里我和你說過的話吧,你若想要別人真心聽你的佛法,就應該自廢修為,以凡人之軀行走世間,你出道即巔峰,別人聽你的話只是因為你實力超群。”
“若是我能活著走出佛國大陸又怎樣?”衍生問道。
我說道:“若是你能活著,我會為你重塑仙鼎,恢復你的修為,只不過你活不了。”
“你就如此確定?”衍生問道。
我說道:“大佛陀之所以沒有當著眾人的面殺你,只是因為你是佛國大陸的門面,而一個沒有了修為的神子,就算大佛陀不殺你,你又能活過幾天呢,你得過戒善大神的神賜,一身都是寶,你甚至走不出前面那座山。”
“我不相信世界真如你說的這般黑暗。”衍生說著轉過身去。“臨行前,我心中有一個疑問想要問你,你來萬佛堂的目的是什么?”
我說道:“修煉第八識阿賴耶識。”
“你第七識修煉完成了?”衍生問道。
我說道:“第七識我已經修煉圓滿,而第八識就藏在萬佛堂的傳承經書之中,昨夜看到傳承經書之后,第八識已經在修煉了。”
衍生聞言沒再多問,徑直沿著小道走入山中。
回到萬佛堂的小空禪院之后,我閉目入定,修煉第八識。
傍晚之時,殘陽如血。
屠火羅葉從院外走來,剛好接住了飄落在面前的一片楓葉。
“徐涼哥,剛剛執法堂的那邊人說,衍生出了萬佛城不久,就在進山口的地方上吊了。”
“你難過嗎?”我問道。
屠火羅葉說道:“我倒不是難過,只是覺得,神子榜第九、佛國大陸千年以來最杰出的天才,整死他竟然只需要一個謊,有點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