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以德懷之，以禮制之，不可則削其地，又不可則變置其人，又其甚則舉兵伐之。”

其中的大致意思，大概就是：先用德感化，用禮約束，如果不行，就削減封地，再不行就趕到其它地方，最后才是出兵征討。

當然，朱棣對于這話……是狗屁都不相信。

眼見朱棣給了身邊的寧王一個眼神，兩兄弟在這一刻，都有一種莫名的默契和蕭瑟之感，舉了舉手中的酒盅，一飲而盡。

眼見快要輪到自家小崽子進獻壽禮了，朱棣又開始嚇唬小孩了。

“你們幾個給我爭氣點，要是這個時候給我鬧出什么幺蛾子來，回去就等著挨打吧。”

說這話的時候，他明顯是對著朱高熾、朱高煦和朱高燧這三人。

至于朱高爔嘛……這小子才五歲，懂個啥啊。

他能夠順溜地說完賀壽的話，不在這種大場面里怯場，在朱棣看來，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對于朱棣的話，朱高煦卻一反常態，表現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

朱高爔略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的自信從何而來。

要知道，他朱高爔還沒有得意呢。

他倒要看看，老二究竟準備了什么玩意，弄得這么神神秘秘的。

朱高熾作為燕王世子，自然是頭一個上去，進獻壽禮的。

只見他手中捧著一個樸素的木盒子，沒有過多的裝飾，打開時，卻露出里面顏色不一的米粒。

這其中的大米，甚至有些都微微發黃，一看就是陳米，一點也不經驗，但是伴隨著朱高熾的聲音，朱元璋的臉上，卻緩緩浮現出動容之色：

“皇爺爺，孫兒曾聽說，民間有這么一項習俗。家里老人過生辰的時候，兒孫就會挨家挨戶地去敲門，讓人給一點自家的粟米。如此收集百家的粟米后，這就叫做百家米。”

“傳言中，百家米可以保佑長輩平安康健，祛病消災。孫兒在這里，只愿皇爺爺萬壽無疆，圣體康泰！”

朱元璋聽到這一席話后，臉上的喜悅之情，幾乎已經要掩蓋不住，連連說好。

比起那株被特意修剪過的南山不老樹，朱元璋對于這看似廉價的百家米，反而更加有所感觸。

當盛放著百家米的盒子被端上來以后，他看著盒子中，顏色泛黃的米粒，不禁露出感慨的神情。

“咱聽聞，如今民間的米價，是一兩銀子購二石大米。高熾啊，回頭你到咱這里拿一些銀子，到時候你把這些銀子還給人家，就當做是咱們家向百姓們買的。”

“老百姓勤勤懇懇，從地里刨食，那大米都是被血汗澆灌出來的，咱白白拿著……心里不安心。但是你這份心……好啊，咱心里高興。做得好啊。”

連著兩個“好”字，任誰都算是聽明白了，這次天壽圣節上，朱元璋最滿意的壽禮，就應該是這個貌不驚人的燕王世子。

他們倒是沒有想到，朱高熾看似癡肥，但卻是個心思機敏純孝的。

也是啊。

老朱雖然是從一只破碗，打進了金陵城。

站在高位久了，他雖然不喜歡奢靡，但是該見的好東西，也算是見了不少了。

而作為老朱的兒孫，難不成還能拿出更好的東西？

換句話說，就算有更好的東西，他們敢拿出來嗎？

倒是朱高熾走得這身體力行，至純至孝的路子，反而討了老爺子的歡心。

想想也是，朱高熾看起來胖乎乎的，走路都比常人費力，偏偏為了皇爺爺的壽誕，拋下燕王府世子的臉面，一家一家去討來百家米，最后送給皇爺爺。

只要這個皇爺爺的心，不是真正的鐵石心腸，多少都能夠有所感觸。

朱元璋本來就對這孫子的印象不錯，這下子更是沒的說了。

至于孩子胖了點……那算啥？

當年元末起義的時候，當和尚都化不到緣，民間吃草根、扒樹皮甚至吃觀音土的都有，現在能胖成這樣，分明就是福氣！

朱高煦看大哥在那出風頭，心底那叫一個羨慕啊。

他恨不得現在被眾人用眼神洗禮的人是自己。

要知道，皇爺爺可從來都沒有這么另眼相看過他。

一時之間，朱高煦的心中都是一片癢癢的。

不好容易輪到他了，朱高煦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這才大步流星，走到殿中。

朱元璋坐在龍椅上，看到朱高煦這副儀態，倒是微微點了點頭。

雖然這個孫子他不怎么喜歡，總是貪玩不愛讀書，就連魏國公也說其形如混混流氓，但他到底是老朱家的孩子，只要不吱聲，這孩子還是能拿出手的。

如今到了這大場面上，想來……應該也不會掉鏈子。

朱元璋抬眸看向朱高煦。

果然，無論是言談還是禮儀，在此情此景下，朱高煦都完成的一板一眼，絲毫沒有平時的跳脫不靠譜。

眼見如此，朱元璋的眉頭也微微松開，倒是對這個燕王府里的二郡王，改觀了不少。

就見吧朱高煦緩緩招來侍從，打開了準備的壽禮。

“皇爺爺，這是孫兒準備的萬壽錦衣，乃是上百名繡娘，在一個月內趕工完成，上面一共刺繡了九百九十九個壽字紋樣，此外，還特地采用金線銀絲，運用緙絲工藝，繡有龍鳳花紋，仙鶴圖樣……”

朱高爔看著那亮閃閃，幾乎能夠晃花人眼的萬壽錦衣，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他悄悄瞥了一眼老爹的臉色，只見剛剛朱棣還笑嘻嘻的臉色，似乎自從朱高煦拿出萬壽錦衣后，他臉上的笑容……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倒是坐在高位上的皇爺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距離的比較遠，一時半會倒是看不清楚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只是根據朱高爔的推斷……二哥這次回去，屁股蛋子怕是要遭殃了。

只可惜，這個道理朱高爔一個五歲小孩都看得明白，偏偏朱高煦這個實心眼還在那犯蠢，繼續滔滔不絕：

“此萬壽錦衣，包含了孫兒祝愿皇爺爺福壽綿長，壽比南山的心思。皇爺爺乃是大明天子，孫兒只恨以龍鳳代表皇爺爺，反而無法體現皇爺爺創下這千古一帝的偉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