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朱元璋看著所有的孫兒，心中默默地嘆了口氣。

真正想法和他一樣的，只有朱高爔啊。

其實老朱也不喜歡倭國。

別的不說，單從倭寇之患來說，他對于這群水上跳蚤，就抱有一種警惕厭惡的情緒在。

即便倭國是大明所設立的不征之國，但是在這群外交朝貢的國家中，還分成三六九等呢。

在老朱心里呢，總共有三類。

像是朝鮮、中南半島的安南，這些都是第一梯隊，大明一有什么事兒，即便是科舉、封王這樣的事情，都得讓哥幾個知道一下。

第二梯隊，與大明保持一定距離，但還是維持著友好的朝貢關系，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暹羅、琉球。

至于第三梯隊……那就是倭國了。

從這三六九等中，足以窺見，老朱對于倭國的態(tài)度。

因此，對于朱高爔的疑問，朱元璋只是用略顯枯瘦的手，撫摸了一下他圓滾滾的腦袋。

“你們都說的很好。不管是韃靼還是瓦剌，甚至是倭國，咱們大明倘若強盛，這些異族自然會獻媚臣服。但有一句話，你們得記清楚了……”

朱元璋微微瞇眼，眼眸中，閃過一絲精芒。

“那就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聽到老朱的這一句話，底下的人，甭管是孫子還是兒子，哪怕是太孫，在見到老朱如此情態(tài)的時候，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老虎老了，那也是會吃人的！

——

回去的路上。

朱高煦齜牙咧嘴的揉著膝蓋，一副不怎么好受的模樣。

朱高爔在旁邊偷笑。

這二哥平時都欠兒吧唧的，沒少來撩撥他。

眼下難得能看見他露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后方遙遙傳來呼喊聲：

“高熾兄！等等弟弟啊！”

這哪又多出來了個弟弟？

朱高爔抻著脖子一瞧。

哦豁。

是朱有燉。

五叔家的世子，朱有爋那龜孫子的哥哥。

朱高熾因為是世子的原因，平日里沒少遇到這種場面，于是朱高爔哥仨，就跟老母雞后面的小雞仔似的，這個時候想起朱高熾是大哥了。

他們站在后方，眼巴巴地瞅著朱高熾笑容和煦，言辭完美，儼然是一副合格的王府繼承人的模樣。

朱高爔聽了一會，其中的內容，無非就是朱有燉給自己那倒霉弟弟道歉來了，語氣間難免有些低聲下氣。

因著周王和燕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往日里朱高熾和這位周王世子的關系也不錯。

但是眼下，對于朱有燉代弟道歉，朱高熾似乎想到了當時的情景，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堂弟，先前那話你也聽見了，這可不是我胡說。你說我家小四招誰惹誰了，要被他朱有爋那么埋汰！”

說到這里，朱高熾這老好人的臉上，都忍不住露出了一絲怒容。

“朱有爋說那話，是可以隨隨便便亂說的嗎？還好皇爺爺是真龍?zhí)熳樱垩廴缇妗？扇艚裉炻牭竭@話的是旁人呢？旁人又會怎么想？他有考慮過我弟弟的處境嗎？”

說到最后朱高熾咬著牙：

“有燉，我知道你是好意。只不過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記得你弟弟今年也十六了，沒道理做錯了事情，還要你一個當大哥的到處拾掇。”

“這事……如果不是朱有爋當面來和解，并且我家小弟親自點頭同意……否則，沒門！”

這一聲“沒門”，朱高熾說的是擲地有聲。

朱高爔也在一邊惡狠狠地點頭，就差呱唧呱唧鼓掌了。

是啊。

一人做事一人當。

憑啥朱有爋得罪了人，還得他大哥擦屁股。

最倒霉的是，這個冤大頭世子大哥，以后還會被反過來誣告，過了好一段暗無天日的時光。

朱高爔用一種堪稱“憐愛”的目光看了周王世子一眼。

朱有燉感受到這個目光，有些懵懂，撓了撓腦袋，接著露出一個憨笑，“高熾，這你小弟啊。長得真實心！”

朱高爔聽到這話，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

這是夸人嗎？

啊？！

……

日子就這么不咸不淡地過去。

轉眼間，金陵的暑熱逐漸褪去，朱高爔走在街道上的時候，習習涼風吹來，沒了夏天那燥熱感，反倒顯得格外愜意輕松。

也就是在今天，朱高爔一個人，帶著小吉祥溜溜達達。

他在這些日子里，每天堅持不懈早起鍛煉，小肚腩消了一點，再配上一身常服，看起來就像是哪家小公子出來郊游。

金陵城可比北平繁華太多了。

不愧是明初的都城。

朱高爔咯嘣咯嘣地咬著手上的麥芽糖，有點黏嘴，還有點齁甜，論起味道，自然是不如府中的甜點。

但是出來玩嘛。

圖的就是一個新鮮。

然而就在朱高爔溜溜達達，在街上挑選心儀的泥人時，噠噠的馬蹄聲再度響起，緊接著就把臨街的宅院包圍了。

朱高爔抬起頭，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撩開車簾子，緩緩走了下來。

他眉目嚴肅，不茍言笑，有一種令小兒止哭的威嚴之感。

尤其是他眉心豎起的川字紋路，愈發(fā)顯得他難以接近。

眼看著官兵封鎖了這處地帶，旁邊的議論聲不斷響起。

朱高爔仗著臉嫩，晃蕩在人群中，打聽起消息來：

“嬸子，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怎么連官兵都出來了？這天子腳下，竟然還有人敢犯事？”

旁邊挎著籃子的婦女，聽到這話，有些緊張，但是又忍不住分享八卦：

“你是不知道！這大宅門里……死了人啦！”

那嬸子一開口，見周圍人都是一副側耳細聽的模樣，頓時就遏制不住自己的分享欲，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跟倒豆子似的，都說出來了。

“聽說是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有人在井里看到一具死人。哎唷，那死人，泡的臉色都發(fā)白了，渾身腫脹，簡直看不出個人形……”

“造孽喲，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倒霉催，眼下日子好起來了，卻遇上了這種事情。”

說完，挎籃大嬸低頭一看，就看見手里還拿著泥人的朱高爔，她一拍腦門，又是一句：

“造孽喲！我跟你一個小娃子，說那么清楚，這不是害了你嗎？小娃子，快回家去，這里死人了，回頭別驚著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