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康眉渝X?！?

“對......不是，沒什么事，看你這么辛苦，特別準你半天假，工錢照發怎么樣？”方言說話支支吾吾，眼神閃閃爍爍，實在是可疑。

想必是要看城東王金牙說書，苦于沒有理由，所以就拉上我，做個陪襯吧。

天天干活，實在是無趣，出去散散也是好的，我便點頭應了。

今日，長安城一如既往的人多，城東王金牙靠他一張伶牙俐齒的嘴，更是賺的方圓百里老百姓的捧場。

平日里我是擠也擠不去的，但方言好歹也是既有錢又有臉的尚書公子，大多數人也不好不給他面子，所以還是很順利的走進最靠里的位置。

王金牙這次講的是前朝某皇親貴族翩翩公子，不愿受宮廷管束，離家出走，仗劍江湖，成為了一代武林霸主。

而后又苦心研究詩詞歌賦，迷倒萬千少女，可是最后喜歡上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喜歡的還不是他，所以這個可憐的斷袖就心碎成渣，跳崖自盡了。

這個狗血噴頭的故事，看的大家一陣唏噓，我以為結束了，打算走來著，剛起身，王金牙扶尺一拍，驚得我又跌坐下來。

接著，他口不干舌不燥，繼續講起了故事的后話。

原來那個可憐斷袖公子并沒有死，而是掛在了懸崖邊的樹上，被路邊的樵夫所救。

醒來后，他看破世俗，明白平平淡淡才是真。從此不問江湖世事，和樵夫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這個結局雷得我啞口無言，我知道大唐繁榮開放，真沒想到前朝居然也如此開明，這樣的故事也能流傳至今，被京城第一嘴王金牙一講滿城皆知。

唏噓間，方言拉著我離開了，到了外面，我揶揄的看著方言，“真沒想到原來公子你喜歡這樣的故事，善哉善哉，放心，我不會告訴方大人的。”

他卻若有所思，不急著反駁我，反而非常正經。

“穆清，我父親昨日找我，你可知是什么事？”

“什么事？”我有些不解，我怎么知道？

他頓了一下，“昨日父親前去馬將軍府里，看似是吃頓飯，實則是商議計策。如今，權臣當道，父親他很擔憂國家的安全，更擔憂皇上的安全?！?

“所以呢？”

“他說，要你去刺殺白凜?！狈窖园欀碱^，抓著我的手生疼，“慕清，我知道你功夫很差，而且演技也很差，要是真的去了，你肯定會死，而且絕對死的很慘?！?

我面沉似水，甩開他的手，“你說事就事啊，怎么還人身攻擊呢？貶低我就算了，詛咒我就更過分了啊?！?

“嫁給我?！彼鄣椎纳裆：磺濉?

“啊，?。俊?

“我同父親商議好了，只要你愿意嫁給我，就不用去?！?

我看著他愣了許久，“方言，我知道你體恤下屬，可是不用把自己的終身幸福搭上去，況且你又不喜歡我?！?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喜歡你？”他湊的近一些，眼底帶有一絲慍色，我后退一步。

我委婉的開口，“因為我是女的。”

方言站在我面前，半晌不說話，而后突然笑了一下，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仔細想想他說的，十分感動。但是身為一個舍己為人的好英雄，我不會耽擱方言的大好時光，卻只為了茍且偷生。

當然，茍且還是會茍且的，只是不耽擱無關的人，那才是英雄本色嘛。

若是談論嫁娶問題，我對方言似乎真的動過心。

初遇見他時是15歲，那年他19，真是最好的年華一笑，可以傾倒半條街的閨閣少女，這般兒郎，自是世間難尋。

于是在那段時間里，初到府中的我天天纏著方言，連老爺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幸好方言也對我很關懷，并沒有直接表達出自己的嫌棄之情。后面從各種坊間故事中懂得何為愛情的時候，卻沒有了當初的感覺。

或許是我真的長大了，隨著時間的推移，許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曾經覺得最美好的事情，如今已不再如當初那般耀眼奪目。就像那漫天紛飛的桃李花瓣一樣，它們的美麗雖然令人陶醉，但卻無法永遠停留在時光的長河之中。而當年少的女子遇到了年少的郎時，那份純真和美好，也隨著歲月的流逝逐漸淡然。。

如果美好基于金錢上，那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流光不度苒苒無華休此去，此去經年杳杳神京留。

我故作老成地嘆了一口氣，心中涌起一種莫名的感覺。仿佛這一聲嘆息，讓我變得更加成熟、穩重，甚至有那么一瞬間，我覺得自己高大了些，滄桑了些。

方言已經很久沒有理我了，每次在院子里碰到，他總是裝作看不見我，徑直從我身邊走過。而我則像個傻瓜一樣，呆呆地站在原地，被風吹得凌亂不堪。

這種尷尬的場景發生了好幾次之后，我也感到非常生氣。我暗暗發誓，如果以后方言再來找我，我一定不會再搭理他。

沒等方言來找我，我就被老爺叫了過去，雖然來尚書府已經三年了，但是和這位家主打過的照面寥寥無幾。

他給我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那個瘦瘦的，對兒子很嚴厲的官大人形象。

再次見面是在老爺的書房，大半年沒見，方大人好像更老了一點，頭發發灰了，臉上的褶子也多了，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了滄桑。

他見我來，招招手，示意我走近些。

“慕清，你來我府上也有些日子了?！狈酱笕怂坪跸牒吞@笑笑，勾起的嘴角卻怎么也提不上去，“相信你沒有忘了自己的職責?！?

“回大人，屬下明白?！蔽抑划斪约菏莻€忠心效忠的屬下，說話永遠不離套路。

方大人聞言，把僵住的嘴角放下，嘆口氣。

“聽言兒說，你不愿意嫁與他，可是看不上他？”

“自然不是，屬下自知身份卑微，怎敢高攀少爺?！蔽艺f的極其真誠，方言就算看上我，就憑我見不得人的身份，也是完全不能匹配的。

更何況，他看不上我，做的一切大概也只是對可憐孤女的憐憫，或者對相識一場的舉手相助。

“你明白就好?！狈酱笕舜藭r像是松了口氣，緩緩地躺在椅子上，身體放松下來，眼神也變得沉穩而堅定。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種威嚴和自信，仿佛重新找回了朝廷重臣應有的風范。

“朝野動蕩，社稷不穩，我是必須要做些什么的，你可知道?！?

方大人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威嚴。他的目光凝視著前方，似乎能透過墻壁看到外面的世界。

被賣關子雖然有些不耐煩，但我還是努力保持著一副忠心耿耿的面孔，認真地點頭說道：“屬下知道?！?

然而，方大人并沒有滿足于我的回答，他繼續追問：“知道什么？”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期待，似乎希望我能夠更深入地理解他的意圖。

我心中暗自嘀咕，這個老狐貍，竟然還跟我玩起了心理戰。但表面上，我依然恭敬地回應道：“屬下明白，如今局勢動蕩不安，需要有人挺身而出，穩定朝局，維護國家的利益。”

我試圖從方大人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些線索，看看是否猜對了他的心思。

我躊躇一下，雖然并沒有人直接說過，但是這前后因果，總是零零碎碎知曉一些的，于是道：“大人培育屬下的目的，是為了除去當今丞相吧。”

方大人突然大笑，笑完還站起來，弄得我一驚一乍。

他此時神色頗有些得意，“你倒也聰明，那白家小子雖然并沒有什么大過，但治國之法太偏激了些，難免遭人怨恨，你此番去不必真的奪他性命，給他留個教訓即可?！?

“留個教訓卻三年前就密謀好了，大人真有遠見?！?

方大人也不惱，心情很好的樣子，“本來栽培你是另有用處，不過既然有了需要的地方，便先做這件吧?！闭f完便把還沒干透的一封信塞進信筒，丟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