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更糟糕了……

時蒲云想。

夕陽斜照著小路兩排的矮樹，天邊的紅若有若無飄散著，逸到他的眼底。

苦澀在口腔中蔓延，少年垂著頭，細軟的發絲貼在額上，過長的劉海遮住黑沉沉的眼眸，以及眼底的青黑。

他閉了閉眼，看著腳下的石子路，一邊繞開剛被踢到腳邊的大石頭，一邊數著數。

這一路上他已經避開十六個突然出現的障礙了。

但是對他來說，這樣的事情已經很熟悉了，習以為常。

他幽幽的嘆了口氣。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一直以來都很倒霉。

小時候總是莫名其妙被卷入沖突，被牽連拐走，在摸爬滾打后才回到家。不管交到什么朋友，總會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誤會或者沖突而友誼斷裂。走在路上總是會遇到飛來橫禍，被莫名其妙絆一跤，被砸到，已經是家常便飯了。甚至還有多次的命懸一線。

就像前幾天剛好的，在路上被創骨折的右腿。

他再一次嘆了一口氣。

少年只身行走，余輝撒在背上，逆行。稀散的人群，莫過于浮于表面的寧靜美好。

他走在路上，想著剛才接到的電話，心里愈加煩悶。

那個人突然喊他回去指定沒什么好事……

思索間，人群開始嘈雜，本來冷清的小路被嘰嘰喳喳圍繞，他有些錯愕。

不是吧……這條路從小走那么多次都沒發生什么大事，怎么突然……

心下不安，他加快腳步，想快點走過這條路。

然而人群越聚越多，從四方涌來，擠壓著他的空間。他踉踉蹌蹌地被擠到邊緣。

“那邊來了一個明星！快點快點，湊個熱鬧嘞！”

路人們七嘴八舌，混雜著興奮的呼喊，人群不約而同的向同一個方向涌去，去湊一個熱鬧。

時蒲云被突然涌來的人群擠到了小路邊緣。

風颯颯的，吹動著樹上的樹葉，沙沙作響，紛亂，平靜的湖面泛起陣陣漣漪，他看到了自己破碎的倒影。

不好……

他急忙退了腳步，想遠離，然而老天并沒有放過他。他腳下的泥土松動，濕滑的泥土松軟潰散，轉眼間，他撲向了自己水中被切割成波瀾的倒影。

他本能的閉上了眼。

我就知道……

掉入水里前，他想。

迎面而來的水壓擠壓著胸膛，初秋的湖水沒過口鼻，窒息感縈繞著，求生的本能被激起。

他定了定心神，集中注意調整著狀態。

幸好自己會水。

水中冰涼透過單薄的衣物纏上身軀，似要將他拖拽入無盡的深淵。

奮力自救，他慢慢靠近岸邊。

然而當他將頭浮出水面準備換個氣的時候，卻看到一個黑影鋪頭蓋面向他砸來。

他瞳孔驟縮。

…………

…………

“酌哥，開黑啊，老地方等你！”

小路上，一頭紅發的少年叼著棒棒糖接著電話，單手插兜，吊兒郎當地走著。

“不去了，新學校要求不能染頭發，本大爺要去把頭發染回來了。”他拒絕道。

又插科打諢了幾句，他掛斷了電話，打開導航。

“這個最近的理發店是這個方向吧……怎么是個小路……”他小聲嘟囔著，卻是走向了導航路線的反方向。

……

“有人落水了！”

“有沒有會水的啊！快打120！”

“救人！快救人！”

……

人群驚慌失措的尖叫。

聽到前面的嘈雜，他好奇地湊近了伸頭去看，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黑腦袋在水面起起伏伏。

他大驚失色。

三步并兩步，他急忙擠了進去，吐出口中的棒棒糖，慌忙地把隨身物品丟在岸邊，三下五除二卸下累贅，一個絲滑的跳躍跳進了水里。

然后和那人黑沉沉的眸子對上，直面砸上了那個剛浮出水面的腦袋上。

啊……完了……

疼痛蔓延，抵不過心死。

他壓著那人一起淹入了水中。

朦朧的尖叫呼喊從湖水縫隙鉆入耳中。

岸邊的驚慌失措，水下的沉寂陰暗，一同消散在救護車的尾氣中。

…………

…………

郊外獨棟。

“都安排好了嗎？”

男人暗啞的聲音透過手機，變得失真，帶著不容忽視的壓迫感。

“先生放心，快了……再過一段時間，等……就可以了……”那頭諂媚的聲音討好的說。

“行了，快點弄好，別忘了，你的小女兒還在等著你呢……”男人意味不明地說著，彈了幾下煙灰，漫不經心。

窗簾緊閉著，昏暗的燈光將人影映成黑色，在墻上扭曲成黑色的怪物。

……

掛斷電話，男人撫摸著著墻上照片上的人臉，低聲輕笑。

“…遲早…我會把你的所有都奪走……”

偏執，惡劣，嘲弄。

他用紅筆圈出一個又一個面孔。

同一個人。從幼兒到少年。

或笑或哭，生動的面龐都被釘在這里。

密密麻麻的照片貼滿了四面的墻壁。

惡劣的野獸張開獠牙，露出猩紅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