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拉嚕——！我們又得以相見！”

“親愛的你，親愛的同胞們！”

“我們重聚，煮火，等待薩日！”

“嗚呼！拉耶！欸——！”

“薩日誒！喲嗚嗚嗚————薩日！”

嗚嗚的號角吹響了懸掛的夜晚，太陽在他們的包圍圈中不斷爆發出噼啪的柴火聲，圍繞太陽自下而上漂浮著一團團一圈圈的行星，不停炸著紅光卻格外易逝。

在篝火堆五十米開外的地上。

“阿姐姐，我什么時候才可以變成像老歐那樣的人？”

一抹瘦小的身影看著遠處若隱若現的沙丘，伸出了臟兮兮的手象征性比劃著，對旁邊同樣坐著但在看星空的女孩說。

老歐是他們部落唯一一個會畫各種圖騰，壁畫甚至雕刻東西也能栩栩如生的人。

曾經他刻畫了一條生生不息的河流，這條河不存在于沙漠，而是在他從未目睹過的甘草地上。河里清澈得看得見紅綠的小魚，光滑的石板，滋養的是紅潤的牛羊牧犬。

身處于沙漠的居民們，看過后會流露些許向往之情，而阿亞卻被如夢似幻的波瀾顏色所吸引，不是一望無際的單調黃色，是蒸發的水霧在太陽映射下才能看見的七彩，是能畫出附著印象于顏色的手筆。

阿亞幾乎天天求著拜師。

女孩好似對這個問題很沉默，沒有說話，但而后…

“讓你不要玩燒火棍了阿亞！臟娃子！”

莉娃用手揪著“臟娃子”的耳朵，明亮的眼睛含著怒火，清脆而大聲的叱責著。

“誒誒誒我才沒有玩啦！因為要給隔壁伊喇瑪畫熱氣球，我只是！忘…忘記洗手了而已…我沒玩！”

被揪住痛點的阿亞大聲解釋，

“放開我啦莉娃！我下次不玩了我發誓！！”

莉娃沒好氣地錘了一下男孩的頭，從地上站起來，“快走，母親要喊我們去吃飯了，走！”

看女孩大步走在前頭，阿亞耷拉著臉嘶了幾口氣，然后爬起來趕緊裝作若無其事的跟跑了上去。

天上可愛的星星似乎在模仿著他們走路，像個尾巴燈一刻不停的跟在他們身后，回家的路越走越寬越暢快。

“很快！我會變成最偉大的圖騰師！”

阿亞笑著大喊道，舉起小手跟星星碰拳。

“還要成為獨當一面的大人，保護你和母親！”

莉娃哈哈大笑，抓住他的手像風一樣奔向家里，

沙漠的星空是特別亮的，無數眨動的小眼睛都清晰明朗，好似一個人走在路上也不會感到孤單。

“我相信你！”

夜空就像路似的，平坦，長直。

兩個小小的身影走在星路的對面。

黑夜成了他們的斗篷。

“抓住我！莉娃！！”

“再堅持一會，不，不要！母親！！”

走馬燈似的場景不停閃現，夜空中攪弄天塹的黑色的風暴好似連接天地間的管道，又像在源源不斷吞噬星空的黑洞。風卷殘云的不停加速，像尖利的嬰兒啼哭，怒吼著刺向地面上無論好壞的任何東西。

它的前方隱約能看見幾抹黑色，在地面上不停的跳躍。好像想跳脫出它的勢力范圍，但風暴的貪心程度和壽命成反比，越是遙遠的東西，它越要抓在手心。

于是它拿出了朋友，樹木，石頭，沙，還有人類那得到的造物，它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要截停那群黑色的點心。

有人問它為什么這么貪心，它可能不會想回答你，因為不在乎。

它不斷逼近，不消而隱隱有漲大的趨勢，它能看見沙丘變成整片沙漠，能看見頭頂躍出云層即將娓娓升起的新陽，鋪色了它的身體。

它變得不再黯淡無光，就像昆蟲是趨光生物，它同樣被吸引著不斷擁向太陽的懷抱。

它開始不在乎腳下，僅僅是撕刮走阻攔住它的一切，于是它變得愈發快了起來，不知道吞噬了多少，只知道它們在互相靠近，最終在頭頂匯聚，筋疲力盡似的停了下來，讓溫暖撞了滿懷。

滿足后，風要飄向遠方，它也隨風去了

原封不動的消散了一切，還給了大地

它也將記住許久，快樂奔跑的感覺。

安靜的，沙沙的沒有聲音……

“吁——！”

被陽光渡得閃閃發光的馬靠在路邊，繞著沙丘踱步，時不時焦急呼喚，用骯長嘹亮的嗓子質問著沙漠。

過了一會，馬兒像見到親人撒開腿邁步了起來。

一雙斑駁的手扶著馬兒的頭，見馬兒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一塊米色的罩衫碎片掛在馬兒的背甲上。

“……阿姐姐…？”

——起承轉折間

“嗬———不！…！…”

霍索從床上猛的坐了起來，伸直的手用力的想抓住什么，靜止了許久直到無力垂落。

墨色暈染后的黑夜，隱隱有些泛白，眼神重新聚焦，定睛著看卻不見記憶中的灼熱，寒涼的風順著窗戶吹進。

雙手捧起不是夾縫流失的感覺，空空如也的，黑色的被子蓋在身上，又好似吞噬了他整個人。

北方的冬天，晚上一如既往的冷，霍索像失去了思考，呆坐著，但臉上手上都是汗毛豎起，被這冷漠的晚風吹打的陣涼。

“又是夢……”

我是霍索，十七歲，那年杏花微雨，我成了孤兒。

開玩笑的，我打睜眼就沒見過我爸媽，也不一定死了，但我七大姑八大姨都沒看見他們活著。

老家住在婆溪鎮，目前寄宿在隔壁市的姑姑家里，上個學期剛轉到這個市的一所普通高中高二在讀。

聽八大姨說，我爸媽是生下我那天同時失蹤，家里的添置都是原狀，比起蓄意離開倒是像有緊急的情況或者迫不得已，警察找到現在都沒一點消息。

完全的人間蒸發。

偶爾會想感受擁有雙親的感覺，但是七大姑八大姨把我養的很好，本來是八大姨照顧我，不過她離婚了把我托付給了七大姑，準備去旅游放松心情了。

后面為了方便就把學也轉了。

我，有個秘密或者說是一個問題。

你們會做大夢嗎？

“啊嘁！”

清早，霍索耷拉著腦袋鼻子通不上氣，顯然是昨晚坐在床上，不蓋被子三四個小時的后果。

“我出門了…姑姑。”

到校。

“怎么要死不活的索子，昨天干啥去了？”坐霍索前桌的黎陽看到他一副虛脫的樣子，不明所以的好奇開口。

“昨天歪面又下雪又下雨…”霍索拿著紙巾塞住鼻子，說話變了調瓷里瓷氣的。

“他昨天下午一睡醒，兩腿一蹬就往外跑，傘都不拿。”旁邊又走來一個女生，天生頭發棕色微卷，不戴眼鏡但長相氣質都是文雅從容的姿態，那是班級的生物課代表，也是他的堂妹頁蘭蘭。

“牛逼了老弟，以凡人之軀比肩神明！”

黎陽睜大眼睛，雙手比了兩個大拇哥，堅定佩服的點頭認可。

“我昨兒…睡多久了？”霍索抬起頭看著他倆問。

頁蘭蘭扒拉了他額頭兩下，感受了一下體溫隨即說道：“昨天下午第一節下課我們還在講老師上課說的，去年EF4級龍卷風不是生成在阿耿麥盆地，整整持續了近九個小時的事嗎，然后你…”

“我*你們知道嗎，龍卷風經過的沙地里有一個部落，我昨天上網查的，好像叫卡利…雅…族，額不對我查查。”黎陽變戲法的把手機從衣領里掏出來，偷偷在桌子旁的遮擋下操作了起來。

“卡利維族。”

“誒對就叫這個！”黎陽一拍桌用手指著霍索。

“你昨天突然走了還有閑工夫想上課的內容？”頁蘭蘭奇怪的問道。

“我…沒查，只是腦子里突然就出現的…”霍索抓了抓頭發，一手堵著鼻子里的紙巾，半仰頭看著頁蘭蘭。

“我好像，忘記了什么事。”

黎陽彈了他腦殼一繃子，“你現在沒發燒把腦子燒空就算你倒霉，差點以為不是健全乎人。”

“欸你昨天回家都干啥去了？”

霍索回頭搓了搓額頭，給黎陽彈了回去，“傻鳥我昨天回家也是一通睡，早上帶著感冒就來了，啥也沒干。”

“學校不能睡非要回家睡啊？你什么品種的購物袋，這么能裝。”

黎陽跟他拌嘴了起來。

“據說卡利維一族因為龍卷風基本覆滅，龍卷風引起的沙暴什么都帶走了，人要么失蹤要么生死未卜，只有一個奇跡般活下來的男孩。”頁蘭蘭抱胸看著拉扯著罵來罵去的兩人說。

黎陽揪著霍索嘴皮子轉頭看向頁蘭蘭，“我丟介么慘。”

霍索捏著黎陽鼻子也接話“真嘟慘。”

頁蘭蘭扶額苦笑（

“那男孩叫阿亞，奇怪的是有人問起他來，他像毫不知情龍卷風在幾小時前席卷過，始終不相信部落已經七零八落，是親眼看后才驚覺的。”頁蘭蘭說完若有所思的思考著。

“他唔…該不是被龍卷風創撒…失憶了吧？”。黎陽被霍索扯住腮幫大著嘴巴說話。

霍索聽到頁蘭蘭說的名字，肉眼可見疑惑了一下，“阿亞？”

“對，這個人現在不住在阿耿麥了，據說是因為龍卷風的事情之后精神就不太正常，盆地有路過的商隊發現了他，帶去了西魯。”頁蘭蘭說完立馬有一道聲音插進來。

“喂喂…放開我的帥臉。”黎陽半邊臉頰被掐得肉眼可見的紅溫。

霍索松開后屈起手放在另一只手臂上，用手指關節抵住下巴，“啥呀，我認識這人嗎，為什么一聽到這個名字我就…”

“叮鈴——”

課鈴響了，霍索也被迫打斷開口。

“先上課吧。”頁蘭蘭轉頭看向門口，又看了兩人說。

黎陽比了個OK的手勢。

霍索嘀嘀咕咕趴在桌上，

“奇了怪了，怎么聽到這個名字，心窩子就跟燒起來了一樣。”還有點莫名其妙的……刺痛。

“啊……嘁！”

霍索縮了縮手指進衣袖里，太托馬冷了。

不對啊，他原來有這么怕冷嗎，北方冬天年年不是這樣嗎？

一想到這個概念，好像身體變得抗寒了許多，但是他卻不知道從哪兒來一股違和感。

明明昨天下午沒聽課，我怎么會知道卡利維族？

說罷他寫了張紙條丟給黎陽，問他昨天下午到底睡了多久。

黎陽接過紙條埋頭寫了一會側身丟到霍索桌上，打開后看得出是很端正的字。

［大概是第一節下課我們在講龍卷風，你就睡著了，第二節快下課的時候你突然出去。說實話老登你真是回家睡覺嗎？］

霍索看完拿著筆，筆尖停頓在紙條上，他要怎么說？昨天下午因為什么回家他想不起來，只能想起當時他的心情是極度低落悲傷的，一回家倒頭就睡。半夜清醒卻發現自己呆坐床上幾個小時，又導致發燒。

但這些異常都有一個特點，就是他在有意識之前的記憶都消失了。

他的身體他最清楚，他沒有得過任何精神類的疾病，無論身體和心理。

筆尖攢動寫下幾行字。

［沒事，那時候好像睡覺夢到啥不好的事，醒了沒跟現實分離清楚，頭腦一熱就回去了。］

把紙條又扔了過去。

［夢到啥了？］

夢到什么？我也不記得了，就是感……

“阿亞！你去找附近有沒有商隊，找他們求助，我要去把母親救出來。”

一雙天生溫柔的眼睛帶著堅毅而不舍的眼神，定睛扎進他的視線里，然后像蜻蜓一樣利落翻身下馬，他看見自己的口型或者說是阿亞的，說的是我們一起。

然后馬兒被這雙眼睛的主人踹了一腳騰飛了出去。

“你一定要去，我等你來救我和母親！”

馬上的人被馬兒帶著跑，轉頭看著一抹比沙漠還熾熱的米色身影跨上一匹落單馬沖向高聳的黑色沙暴里。

不自覺的，他呆坐在桌前，老師在講課，教室是一頁又一頁的翻書聲。

“”——沙啦沙啦。”

沒錯，他有個特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