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古埃及歷史文獻學中的版本與修補
與其他文明相比,古埃及文獻更為雜亂、殘破且行文指代模糊,令后世學人整理起來非常困難。無論是文學作品還是非文學文獻,完整無損的文獻幾乎很難遇到。比較起來,銘文要比紙草文獻更容易保存下來,因為紙草脆而易損。銘文因刻寫在石頭上或書寫在墻壁上,較之紙草更不易破損。但銘文不像紙草文獻那么容易收藏,所見者不多,過手亦不多,會被風蝕沙濁,漸漸殘破讓人看不清所書內容。此外,即使內容清晰可讀性很強,其所記人物、事件、地點、所涉民族等都會非常模糊而讓后人抓耳撓腮無法確定。這本是很難解決的問題,然而古埃及很早就有了抄寫、摘錄、重書文獻的習慣,為我們恢復古埃及歷史文獻提供了一線可能。盡管有些出現在別處的抄錄或摘錄的文獻并不完整,但互相對比印證會幫助我們盡可能補齊或完善原來殘破不堪的文獻。例如《圖特摩斯三世紀年》,原文雖已無法見到,但祭司書吏卻將其摘錄刻寫在卡爾納克神廟中阿蒙神廟內廳的“圣中之圣”墻壁上。所謂“圣中之圣”就是神廟中最里面的神像坐落之處,后世學者一般稱之為圣殿。法老都喜歡宣傳自己的文治武功,但僅書于一處就會所知者甚少,所以就出現了古代抄件。古代抄件一般不會有抄寫錯誤,但摘錄什么略去什么是我們常無法知曉的,除非原件與抄件都被發現。但這樣的幾率很低,常常是兩件或兩件以上的同一份文獻被發現,又由于都已殘破就只有一部分重合的情況發生。這樣也有一個好處,雖不能字字對照勘誤,卻可以補足互相殘破或缺失的內容。
還有一種情況使得古埃及文獻出現抄本,即古埃及的教育體制。古埃及不是每個人都有權利接受教育的,只有貴族子弟才享有這個特權。古埃及教育與子承父業相一致,父親是法老,兒子便會接受培養王子甚至是未來法老的教育;父親是祭司,兒子就要接受做祭司的教育;父親是書吏,兒子自然就要接受做書吏的教育。無論做什么,讀寫都是古埃及教育中最為重要的內容。書寫訓練的基本方法是抄寫,范本可能因受教育者未來職業方向不同而不同,但抄寫的范本一定都是經典的文獻。其中包括文學的,如《辛努海的故事》。它就是發現若干抄本之后將各抄本片段整理恢復出完整故事的。文學文獻范本之外還有宗教的。這些抄本仍然一以貫之的是零散和僅存片段。這是古代抄本。古人無意間為我們留下了不同版本,可供互相參證。
古人的抄本被我們當作原稿對待,因為它是同時代留下來的真跡,且原稿不是徹底消失就是殘破不全。除了古埃及人留下來的抄本之外,現代人包括考古學家、金石學家、文獻學家、歷史學家等也都通過不同的渠道搜羅古埃及文獻。最初一批到埃及的是來自歐美的尋寶者。他們尋找購買了許多埃及文物,其中所有上有埃及文字的物品都被這些尋寶者所收買珍藏。之后人們對古埃及的興趣開始從尋寶轉向研究,許多學者開始抄錄古埃及石碑上、墻壁上、雕塑上、石棺上的文字。這時候的抄錄者因不懂古埃及文字而抄寫起來異常困難,準確地說應該是臨摹這些文字。因為不懂所以認真,但也因為不懂而使抄本無法閱讀的情況時常出現。隨著古埃及文字體系被成功破譯,抄寫變得不再那么困難。研究者都自己抄寫原始文獻,然后進行對比研究、修補、翻譯、注釋并公布發表。
埃及學誕生之后的古埃及歷史文獻的公布發表全都是研究之后的成果,很少有僅公布文獻照片或抄本加上一些文獻發現背景的報告就完成任務的情況。因此,古埃及文獻修補工作與文獻的整理、注釋、翻譯、研究多為同步進行。這是古埃及歷史文獻學研究中的一個特點。單篇、短篇幅、破損嚴重是古埃及歷史文獻整理翻譯過程中普遍存在的問題,修補殘破因此成為古埃及文獻研究中的一項重要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