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直直落下來,落在舒揚將說未說的臉上。
她感覺自己真的有點倒霉在身上,她閉了閉眼,“跟我過來!”話一出口,她想給自己兩巴掌。
西樓愣愣地看著她,面前的少女驕矜的臉上罕見的染上幾分懊惱的神色。
舒揚上下打量思索,忽然,上前扯住他一處還沒染上灰敗的衣角,拉著他快步轉過施工圍欄外的小道,把人帶到隱蔽的角落。
西樓從她拉住衣角的那一刻大腦神經停止運轉,嗡的一聲,砸得他暈暈乎乎。
“拿你那張破紙來。”舒揚努力做出一副平和的模樣,好聲好氣地向他主動搭起溝通的橋梁。
她感覺面前的這個人大概是個傻子,怎么都被她拉到這個地方都是一副大夢初醒的模樣。
舒大總裁活了這么多年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和一個衣衫襤褸又聾又傻的人縮在胡同角落里,就著幾張薄紙手寫賠償條款。
罷了,那天要是他不撲過來,舒大總裁就要躺大金棺材了。
她不怕死,只是愛錢。舒老爺子自小就言傳身教——用錢買下致命人情是最劃算的事情,此時不買,以后就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她手下的動作更快了。
西先生,系上次事故的熱心壯舉,我的身體并無大礙。先生放心,這件事情我已經查明,是家中旁系權利爭奪,不想竟殃及無辜。這是我舒家的丑事,我一定會給你和你的妹妹一個交代。你的醫療費,和你妹妹的心臟搭橋手術我都會傾全力以償……
“你怎么知道我妹妹的事情……”他望著眼前的人,眼神一瞬間就暗沉下來流露出幾分自嘲,話一出口,他感覺自己問了個無比愚蠢的問題。
他這樣的身份,在有些權勢的人家看來不過白紙一張,更何況舒家。
他在醫院躺著的時候,后知后覺自己貌似救了一個很有身份的人。
從他住的病房設施,和周圍護士時常的竊竊私語就可見一斑。他自小耳朵就不比旁人,隨著年歲漸長,聽力日夜流失,察言觀色的能力倒是見長。
“我不需要你的錢,我救你只是因為我想救。任何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我都會去救。”不是因為你。
聞聲,她笑起來:“你自然清高。你敢說你不知道我的身份?”
他不說話了,只是執拗地揪著衣角,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坑坑洼洼的地面。
她就知道,沒有人會不計代價地拯救另一個人。錢嘛,她有很多,她好像只有錢了。
如果用這種方式能幫一個凄苦的人,那這些錢也有了它該有的價值。
她拍拍手,打算早點把事情解決,公司還一堆事沒做完。
真是沒事找事,早就該清楚的事情,為什么要白費力氣去驗證呢?
你不甘心,可是事實就是這樣,像那個老頭子說的那樣,人只會為了利益拼命。
罷了罷了。
她可是舒大小姐,只要她有錢,還愁沒有人為她拼命?笑話。
想開了,這地方她是一秒也呆不下去了,今天上午她就是被一時心熱蒙住頭腦,做出一堆蠢事來遭人笑話。
“這錢你還是拿著吧,畢竟血換來的。你妹妹還年輕,她還要活。我也沒有鄙棄你的意思,我也能理解。我們之后也沒必要再見,我不希望聽到關于’舒家大小姐救命恩人‘的相關條目。就此別過。”
少女縮在角落里的身軀舒展開來,西樓望過去。
現在是正午,光避無可避,哪里都是,哪怕是破亂舊巷。
她的身形纖瘦,好似輕鴻。她慢慢適應著麻痹的雙腿,慢慢地晃到出口。
將過之際,她停住:“工地那邊你別去了,你還小,應該是上學的年紀。賺錢的機會以后還有很多,不是什么錢你都能賺的。”
西樓的頭腦中響起刺激尖銳的耳鳴,伴隨著一陣陣抽痛,如針扎般刺入他的腦海。
他一手捂著左耳,一只手蹭著墻壁顫顫巍巍站起來。她的聲音忽遠忽近,他一步步向前走,步伐踉蹌,他要聽清她的聲音。
在巨大的痛苦之下,心底生出了一種孤勇。
“我救你時,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也不要你的錢,我只是……想救你。我的妹妹我會盡力為她爭取生的機會,我感謝你的善心。你不該這樣踐踏一個陌生人的真心……”
他不記得自己那一番真心會得到怎樣的結果。
天突然暗下去,隨即是碰擊硬物的巨響和女人的驚呼。
還是…..給她添麻煩了。
他算不清,這下,她又要多厭惡自己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