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秋日午后，雖沒有令人煩躁的蟬鳴，但“秋老虎”持續發威，還是讓人心生煩悶。

第一中學的某間辦公室里，陳怡正垂頭喪氣裝“鵪鶉”。

這位“鵪鶉”，并沒有做什么“驚天壯舉”，而是在考試睡覺而被監考的語文羅老師再三提醒后依舊昏睡不止。

以往陳怡考試也會打瞌睡，因成績不差，羅老師就算是聽監考老師說了，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可這次，睡得實在是過分，成績也不如人意。

現在陳怡已經在辦公室“反思”了快三分鐘，羅老師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她。

就在陳怡內心閃過無數種悲慘結局的時候，羅老師淡淡開口：“陳怡啊，你平時上課是很認真的，就是這個成績怎么老是起伏不定呢？是不是跟你考試的狀態有關啊？考試的時候是身體不舒服嗎？”

聽著羅老師一連串細致的“關切”，陳怡的臉慢慢紅起來了。

陳怡很想說實話，自己也不是故意要在考場上睡覺，實在是卷子寫完了，又不能提前交卷，自己檢查還總是改錯答案，不如干脆發呆減少損失。

誰知道隨著天氣越來越冷，發呆就容易睡著。這不，這學期幾乎每堂考試都睡著了，這次還被語文老師逮住了。

陳怡不敢抬頭直視羅老師，繼續沉默著低頭看地，試圖通過表演出羞愧的舉止，來減輕語文老師的怒火。

羅老師也似乎是耐心耗盡，又發現陳怡沒有任何回應。他嘆了口氣，擰開保溫杯，灌了一口茶，穩了穩心神，眼睛剛好瞟到桌邊的一頁紙。

他清了清嗓子：“陳怡，我記得你是學校廣播站的對吧？”

陳怡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提到這件事，低聲回了句“對。”

羅老師一挑眉毛，繼續說道：“現在市里要舉辦一個朗誦比賽，我們學校要出個節目，這樣，你爭取進這個節目，為校爭光，為班爭光，展現出你對語文的熱愛，那么這次的事情就算了。”他頓了頓，繼續說到“但是，下次考試不允許再睡覺了！”

陳怡聽完“懲罰”內容有點迷茫，呆滯了幾秒鐘。

羅老師雖然脾氣很好，但遇到一些學生問題時處理起來也是干凈利落，絕不心慈手軟。

不過陳怡很快也想通了，參加比賽也不算什么壞事，而且這種市里的比賽肯定是全校海選，廣播站就十來人，大家都沖一沖，自己也不一定選得上。

于是趕緊一口答應下來，并快速認錯。

看著道歉態度還算誠懇，羅老師也沒有過多的批評，聽到上課鈴聲響起，開口讓陳怡回教室。

如蒙大赦，陳怡逃也似地退出了辦公室。

朗誦選拔的時間就在下午，陳怡走進音樂教室的時候，里面已經有很多人了，不少人還是熟面孔，廣播站來了不少人，起碼占了一半。

陳怡對參加節目沒有什么興趣，這次來也只是為了向羅老師表示“改錯誠意”，于是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安靜等待選拔開始。

負責組織選拔的是高中部的全體語文老師。

負責廣播站的張老師給每個在場的人都發了一張紙，上面是一小段艾青的詩歌，等會兒候選的學生都需要現場朗讀一遍，然后由全體老師敲定人選。

陳怡拿到詩歌的時候發現自己的羅老師正在給自己遞眼色，他雖然滿臉微笑著微微點頭，但陳怡似乎已經想到自己如果不認真朗誦的下場了。

很快就輪到陳怡了，抱著豁出去的想法，陳怡大大方方讀完了詩歌，結束時還不忘向老師們鞠躬致謝。

在等待選拔結果的時候，陳怡一點都不擔心。

雖然自己朗讀沒有放水，但是自己常年穩居隊列前排的可憐身高，就不適合上臺表演。畢竟從小學三年級以后，班里的任何節目都沒有讓陳怡參與過。

起初陳怡還會因為無法參加而失落，去問老師為什么不選自己了。老師當時的回答都是“排節目很浪費時間，陳怡你好好學習不是更好嗎。”

可是，節目里面也有很多成績好的同學。她們每次去排練都很開心，排練完回來也有說不完的話。陳怡很想像她們一樣，有好幾次放學故意在教室逗留，然后跑去舞蹈室看她們排練，在舞蹈室外面悄悄學著她們的動作。

直到自己滿頭大汗，也沒有辦法把腰彎到她們那樣好看的弧度。看著舞蹈室里面的她們翩躚似燕，嬌艷如花，陳怡漸漸明白，可能是自己的個子不夠高，臉蛋不夠可愛，四肢不夠協調……

后來，陳怡就沒有再主動報名過任何節目。

陳怡一邊靜靜看著大家的表演，一邊在心里思考：如果真的是要表演節目肯定會考慮整體隊形的協調，過高或者矮的應該都不會入選，到時候自己落選，那羅老師也不會找自己麻煩了，就這樣不漏痕跡地躲過一劫也挺好。

老師們很快敲定了人選，一共是六個人，廣播站就占了四個，高二年級組四個，陳怡班上占了三個……

陳怡聽到自己被念到名字的時候，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內心雖然有一絲微不可察的欣喜，但更多的是疑惑：表演節目，不是要選些長得好看、身高居中的嗎？

但想了想劉蕓蕓這個大高個也入選了，再看了看羅老師似笑非笑的表情，陳怡堅信，這個選拔有黑幕！羅老師肯定想借機收拾自己，等到快正式表演的時候再把自己踢掉，不然為什么會選上自己呢？

正在陳怡內心天人交戰的時候，羅老師和張老師宣布候選人每周二四下午最后一節課都要到音樂教室排練。

想著為了一個明知道沒有結果的比賽還要每周兩次加練，抱著攤上大麻煩的心態，陳怡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興致懨懨地向外走。

剛走幾步，劉蕓蕓就沖上來拽著陳怡的胳膊，開始興奮地說起這次選拔的事情來。

由于劉蕓蕓確實比陳怡高了不止一個頭，陳怡更像是被劉蕓蕓拖著，這樣有點滑稽的狀態直到她們走到教室，陳怡才被放開。

在被劉蕓蕓拽著的路上，陳怡大概摸清楚了這次節目的一些事情。

除了考慮朗誦基礎，語文老師們挑選了班級里成績優異和表現乖巧的學生，他們認為拿獎不是第一要務，安安穩穩排完節目，錄制好參賽視頻就萬事大吉了。

所以這次比賽的事情并沒有傳播太廣，所以陳怡和劉蕓蕓才被選中。

陳怡心想，自己真的是倒霉，要不是因為考試睡覺，就不會撞上這差事了。不過也幸好，至少一半以上的人都是廣播站的，大家都有一定的經驗，節目應該很快就能弄好交差。

很快就到第一次排練的時間了。

倒數第二節課一下課，劉蕓蕓異常興奮地拉著陳怡就往音樂教室跑，于是成功成為了最早到場的兩個人。

不一會，羅老師和張老師也來了，還帶來了朗誦內容和伴奏的音樂老師。

陳怡本想找了個位置坐下等人到齊，可凳子還沒捂熱，就被羅老師抓住了。

羅老師看到清點完人數，看到陳怡懶懶散散的樣子，笑著招手，讓陳怡去高一七班找一個叫林莫云的男生，說是上次選拔有事沒來，以后也要參加比賽的，可能是忘記了排練的時間，需要去叫一下。

陳怡正想說自己不認識，劉蕓蕓興奮地走過來，接下了這個任務，拉著陳怡往教學樓跑。

一路上劉蕓蕓興奮地說起來：“這個林莫云是我的小學同學，本來是同級的，不過以前轉過學，所以降了一級，現在才讀高一。聽說是因為他們班的語文老師極力推薦，才讓他‘走后門’進來的。”

陳怡對這個林莫云印象更不好了，不僅是個“關系戶”，第一次排練還要自己去請，真是麻煩。

很快高一七班到了。

心情不佳的陳怡隨機叫住了一個在走廊說笑打鬧的學妹，請她幫忙叫林莫云參加排練。

學妹揚著笑臉沖進班里，找到一個帶著黑框眼鏡，長得有點白白凈凈的男生，學妹指著陳怡對男生說了些什么，男生望向陳怡，收好桌上的書，走了出來。

男生對著陳怡笑了笑：“抱歉，我不記得排練時間了。”

陳怡看著眼前這個滿臉笑容的男生，感覺熱鬧的走廊似乎安靜了很多，同時陳怡心里突然明白了為什么他可以“走后門”了，原來是為節目增加顏值來的。

他的臉很白凈，在陽光下仿佛通透的白玉。五官精致，高鼻梁，薄嘴唇，黑框眼鏡背后的眼睛深邃且帶著笑意，讓人忍不住想沉醉其中。

在欣賞了對面男生的臉蛋三秒后，陳怡的大腦開始運轉。畢竟是一個比賽，不清楚這“花瓶”的業務水平，萬一是個拖后腿的呢？萬一搶了自己被淘汰的名額呢？那自己豈不是要一直被羅老師拿捏！

思緒不斷翻涌，陳怡克制住嫌棄的心情，沒有什么表情地回答：“排練是每周二四下午第四節課，在音樂教室，走吧，你已經遲到了！”說罷拉著還笑著和林莫云打招呼的劉蕓蕓走了。

劉蕓蕓一邊跟著陳怡往前走，一邊回頭喊：“林莫云，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