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暫別
- 明日與君同
- 溫潮笙
- 3591字
- 2024-08-08 16:48:08
蕭裴寂那張輪廓分明、恰似修羅的臉龐赫然出現在眼前,往下一瞥便是他那女媧娘娘精心雕刻的胸肌。
他們湊得很近,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彼時,蕭裴寂似是察覺到了什么,在此時睜開了雙眼。
四目相對,氣氛曖昧又尷尬。
蕭裴寂則是挪了下身子,將自己的額頭靠上蘇且吟的額頭,而后又挪遠:“嗯,不燒了。”
這一舉動直讓蘇且吟呼吸一滯。
蕭裴寂看著她怔住的雙眼,帶著戲謔的想法開始細細打量著面前的人。
那鴉羽似的細密長睫下是一雙通透輕靈的杏眸,那烏黑如墨的長發披著,若隱若現露出她纖細的頸脖來,那頸脖上還有一道淡淡的手指紅印。
那紅印竟莫名讓蕭裴寂慌了神,心臟險漏半拍。
蘇且吟回了意識,猛地爬起來。雖然從小被父親當男兒養,自小也是睡在軍營,但和一個真正的大男人湊得那么近更是從未有過。
她心臟怦怦直跳,開始隨便撿起一個由頭就打破著沒來由的奇怪氣氛:“哎呀,什么時辰了?”
這一開口,蕭裴寂嚇了一跳。
蘇且吟也嚇了一跳。
一改以往沙啞的聲音,她那話語的聲音如淚涓細流,如甘冽清泉,清潤入心。
她心虛地咳了幾聲,暗道不好。
我的個老天爺,怎么在這個時候嗓子給我恢復了!難不成這一燒,反而給嗓子燒好了?!
她轉身朝蕭裴寂尷尬笑笑,站起身來,努力模仿著之前的聲音說道:“哈哈哈,怕是巳時了,我們得抓緊跟上隊伍才是。”
她抓起晾曬的衣服就穿上,那著急忙慌的樣子好像是酒醉亂性的男子要逃亡的樣子。
蕭裴寂半臥在床上,撐著腦袋看他:“你很慌張?”
“怎,怎么會,又不是沒和男人睡過!”蘇且吟扯起笑容,身后傳來吱呀推門聲。
“你們是誰!”
蕭裴寂一偏頭,從蘇且吟身后望去,是一個扛著魚竿的壯碩男人,男人曬得黢黑,穿著粗布衣。
此刻看到自己茅屋竟有兩個男人,一人光著膀子坐在床榻上,一人衣服穿得東倒西歪,他眼睛閃過詫異,惱怒,八卦的多種復雜情緒。
這,這是斷袖啊!還在他屋里搞上了?!
他惱羞成怒,黑黢黢的臉漲起紅色來,拿著那魚竿便往蘇且吟身上戳:“快給我出去,你們真是傷風敗俗,世風日下!”
蘇且吟輕輕躲開,抓住那魚竿,模仿著之前的嗓音道:“大哥!你這可真是誤會小兄弟我啊!”
緊接著便是一通解釋,她說床上的蕭裴寂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在云山上因為山道結冰兩人意外墜崖,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才不得已擅自使用了他的茅屋。
蕭裴寂不可思議地看向蘇且吟。
這胡謅的本事恐怕都能把石頭說成金子!
那大哥半信半疑,轉頭看了眼蕭裴寂,蕭裴寂便附和地點頭,于是他又轉頭看向蘇且吟,那敵意倒是衰減了不少,蘇且吟乘勝追擊:
“大哥,我們用的這些之后都會用銀子賠償您,若您答應,您便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啊!”
大哥被說動了,但面子終歸還是掛不住,扯了扯被蘇且吟抓著一頭的魚竿:“你放開。”
蘇且吟趕忙松開,大哥緊了緊魚竿:“行吧,銀錢也不用了,想來你們的錢財早就被河水沖走了。就當爺請你們住一晚,我也做不到見死不救袖手旁觀的事情來。”
蘇且吟立刻笑開花來:“我們馬上給您收拾干凈就走!!”抓起蕭裴寂晾著的衣服就丟到他臉上,此時她也把傷口拋之腦后,三下五除二就把那茅屋給收拾干凈了。
收拾中,她的肚子不爭氣的叫起來。她連連嘆氣,委屈地迎上那大哥如炬的眼神。
大哥被她那亮晶晶委屈巴巴的眼神盯著心毛,無奈嘆口氣,嘆的是自己心太軟:“你們跟我來吧,去我家吃個便飯再走。”
蕭裴寂拒絕的意味明顯,婉拒的話都箭在弦上了,就被蘇且吟嘻嘻哈哈打斷:“行!大哥你真好!”
蘇且吟確實是餓了,但她也不只是為了吃而答應下來。這茅屋建的位置離奇,云山腳下除了爬上去不然壓根沒有辦法離開,這哥不止建了茅屋,還就突然出現在了他們面前,屬實離奇。
這山腳下定有其他的路。
還真是,大哥帶著他們左繞右繞,繞的頭暈,穿過一處密林,便見到一個洞穴。走了一盞茶時間,三人便抓著石壁幾乎是攀爬的姿態,行進在這洞中外圍,他們身旁便是一落千丈的瀑布。
“可別摔了。”大哥背上挎著背簍和魚竿,健步如飛,大聲提醒著,卻被那噼里啪啦的水聲壓了大半,跟在最后面的蘇且吟聽不清,瞎應著:“好嘞!”
蕭裴寂無語,他可真是事事有回應,不讓一個人的話被忽視了。
好不容易過了驚險的一關,原本不恐高的蘇且吟在下了那險路后都心有余悸,下肢疲軟。
再走了一陣,穿過一陌生的村莊,竟是到了一個碼頭。大哥一路和熟人打招呼過去,跨過好幾艘挨著緊緊的小船,便走進一個船屋里。
船屋中響起女人尖銳的聲音:“魚呢!”
大哥笑嘿嘿的撓了撓頭:“沒釣成!”他示意了一下自己身后的兩人,道:“被這倆小子攪黃了。”
蘇且吟反應快,馬上接下話茬,套近乎說道:“哎喲大哥,你早說有這么漂亮的嫂子啊,我定前面走得快一點才是。瞧嫂子這樣,大哥你真是深藏不露金屋藏嬌啊!”
她略微走近了些,繼續含著笑說著:“這事兒賴我們,我們實在是遭難了陰差陽錯睡了大哥的屋子,大哥心地善良啊,不僅不怪罪我們,還帶我們回來見嫂子,吃便飯,大哥也真是熱心腸的大好人!”
這兩頭夸的功夫把面前兩人都夸得合不攏嘴,那女子用圍裙擦了擦手招呼著兩人隨便坐:“快坐快坐!今天我剛好燒了多幾道菜!”
“這不趕巧了嘛!我們和大哥大嫂有緣分啊!”蘇且吟一拍手說著,而后扯著蕭裴寂坐下來。
蕭裴寂一直不語看著蘇且吟應付著面前的兩人,臉上也努力掛著柔和,倒也打破了平時對陌生人生人勿近的姿態。
他佩服于蘇且吟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機靈勁,默默地在心里記著。
他如今才發現,曾經自己吃的一些苦,都是自己的寡言冷淡造的孽。
不過一會兒,女人便端上幾道菜來,不大的桌上擺滿了菜色。并非什么佳肴,悶得爛爛的土豆,燒得泛白鮮甜的魚湯,還有酸菜炒小魚。
冬日物資匱乏,已是平民百姓中相當豐富的一餐了。
蘇且吟吃什么都香,她邊呼嚕嚕吃,吃完了一陣夸,夸得女子都笑得合不攏嘴。
“沒想到我們這么投緣!你們可以叫我大頭,兄弟們都這么叫。”
“你們叫我頭姨就好嘿嘿!“頭姨接著大頭哥說道。
蘇且吟乖乖叫人,而后問道:“大頭哥怎么跑那么遠釣魚,住這的話那不是甩個魚竿就能釣到。”
蕭裴寂本慢條斯理低頭吃著,他也分外好奇這個問題,便一齊抬頭看向大頭哥。大頭哥解釋說:“因為那條小河專產碧水魚,其他地方都是沒有的。那魚啊刺小柔嫩,吃起來爽滑甘甜呢!”
難怪專門建了個小茅屋,這是弄了個釣魚根據地啊!
蘇且吟點頭表示分外理解,并且表示出自己十分想要一品美味的欲望,頭姨收拾著碗筷,道:“他這段時間都得空呢!明兒讓他再帶你們去!”
她不好意思撓頭:“明兒啊可能要離開了呢,我們還得趕路。”
“哎呀,那你們剛好在這歇一晚!”頭姨收拾好,又急吼吼說要給二人收拾床褥出來。大頭哥則樂呵呵往自己杯里倒酒。
蘇且吟見蕭裴寂一直不怎么說話,冷冰冰的,一副事不關己的皇家氣派。大頭哥和頭姨應也是發覺他舉手投足間透出不凡的氣質,也不怎么和他搭話,維護著表面的客套。
于是她桌下踩了蕭裴寂一腳,使了個眼神:還不幫大頭哥倒酒,我們得在這歇一晚,有點眼力見。
蕭裴寂便接過大頭哥手上酒杯,為他添上酒,又給自己添上:“我敬大頭哥,大恩不言謝,都在酒里了。”言畢,他一飲而盡。
大頭哥見他痛快,自己便也痛快喝下。
蘇且吟很滿意,接著話茬問道:“大頭哥是漁夫嗎?”
“不是呢,我在押運同知手下做活,剛從江南運了一批上來,休息幾日又得啟程回去了。”
難怪那茅屋看來有段時間未用,難怪這船屋不似長久居住的痕跡。
“大頭哥深藏不露啊!”蘇且吟夸獎著,轉頭便注意到蕭裴寂正低頭,眼神晦暗不明。
這掃把星又在打什么主意?
酉時。
蘇且吟坐在船頭,晃悠著雙腿望著前方。
漁夫們正忙著收網,他們每一次拉扯都伴隨著網中魚兒的跳躍,在陽光下濺起一朵朵晶瑩的水花,隱約透出彩虹的光線來。四周的船屋也陸陸續續燃起燈來,炊煙裊裊升起,與余暉交織在一起。
蘇且吟的內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寧與慰藉,她默默感嘆著活著真好。
蕭裴寂站在她身后,兩人的身影被夕陽漸漸拉長,與船身、水面融為一體。有些許沉浸地望著她洋溢著淡淡的微笑的臉,夕陽的余暉在她的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此時此刻,他感受不到周遭的喧囂,唯余兩人輕輕的呼吸聲。
他走到她身邊,坐下來。
“明日我們便啟程,中間縮短休息時間的話倒有機會追上隊伍。”蘇且吟轉頭看向蕭裴寂說道。
蕭裴寂迎上她的眼睛,眸光透著溫和:“我不走了。”
?他是不愿意趕路太匆忙嗎?
“不是,路上也是會休息的,可能我哥還派人在某處等我們呢。”
蕭裴寂搖搖頭,又轉頭看向那快沒入水中的夕陽:“我剛剛和大頭哥說了,我想在漕運謀一職位。”他頓了頓,“他答應我了。”
“為什么?你不回去當你的四殿下了嗎?”蘇且吟不理解,蕭裴寂夢寐以求的回到大祁便近在眼前了,怎么莫名就改了主意,要去做漕運,他是想云游天下不成?
“嗯,突然不想當了,想去瀟灑一下。”他眸如點漆,染上了夕陽的金色。
蘇且吟也不是死纏爛打的人,見蕭裴寂沒有打算繼續說下去,自己便不再追問:“那我便祝你得償所愿,平安順遂,蕭裴寂。”她用肩膀撞了撞蕭裴寂的肩膀,以表示自己的支持。
“我也祝你,所求皆所得,蘇且隱。”他眼中含笑,
“別忘了幫我照顧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