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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未寄的信與暴雨將至

蘇逸那句“因為我愛你,不需要你回報什么”在晚櫻腦海中反復(fù)轟鳴,像撞鐘后的余音,震得她心緒不寧。她逃回自己寂靜的公寓,那株“十月櫻”在窗臺上靜靜舒展著新葉,仿佛在無聲質(zhì)問她的慌亂。阿澤的照片依舊立在書架上,笑容溫暖,眼神清澈,卻在此刻顯得遙遠而模糊。一種深切的背叛感啃噬著她——她怎么能在另一個男人的告白面前動搖?怎么能在阿澤離世的地方,讓另一個身影占據(jù)她的心神?

混亂中,學(xué)術(shù)研討會的邀請函像一道無法回避的符咒。小諸市,那個距離阿澤生命終點僅三十公里的小城,仿佛在召喚她進行一場遲到了七年的終極審判。她需要站在那片土地上,呼吸那里的空氣,觸摸那里的櫻花樹,用最直接的感官沖擊來確認自己的心究竟屬于誰,或者是否早已悄然偏移。

飛機在成田機場降落,熟悉的櫻花氣息撲面而來,卻帶著與往年截然不同的沉重。晚櫻拒絕了同行者的考察邀請,獨自踏上前往小諸市的列車。窗外飛逝的田園風(fēng)光無法撫平她內(nèi)心的波瀾。她緊緊攥著那個泛黃的信封——阿澤的母親轉(zhuǎn)交的,寫著“給小櫻”的筆跡。這是她此行的勇氣來源,也是她最深的恐懼。

河岸邊的櫻花樹比她記憶中更加高大蒼勁。樹下那塊小小的紀(jì)念石碑冰冷地訴說著英雄的隕落。晚櫻跪坐在石碑旁,指尖劃過“陳禹澤”三個字,沒有預(yù)想中的崩潰痛哭,只有一種沉靜的、近乎虛無的哀傷。陽光穿過花枝,灑下斑駁的光影,微風(fēng)拂過,花瓣如雨飄落。她深吸一口氣,顫抖著撕開了信封。

信紙已經(jīng)泛黃變脆,阿澤熟悉的字跡卻依舊清晰有力:

“親愛的小櫻:”

如果你讀到這封信,大概意味著我們的日本之行出了什么意外。別哭,我討厭看你哭的樣子,你笑起來最好看。

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大學(xué)圖書館旁的櫻花樹下,你蹲在地上撿花瓣做標(biāo)本,陽光落在你頭發(fā)上,像撒了一層金粉。那一刻我就想,這個女孩值得我用一生去守護。

小櫻,生命就像櫻花,美麗而短暫。如果我真的不在了,希望有人能替我讓你再看櫻花。不是帶著悲傷和眼淚,而是帶著我們曾經(jīng)分享過的那種純粹的快樂和驚嘆。答應(yīng)我,好嗎?

你總是太認真,太苛責(zé)自己。別把我的離開當(dāng)成你生命的枷鎖。無論發(fā)生什么,都要讓自己幸福。這是我唯一的心愿,也是我對你最深的愛。

永遠愛你的,

“阿澤”

淚水無聲滑落,滴在泛黃的信紙上,暈開一小片墨跡。晚櫻將信緊緊按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寫信人殘留的溫度。阿澤…他早就預(yù)見了可能的離別?他留給她的不是無盡的哀思,而是釋懷的祝福和讓她幸福的期許。七年來,她一直將自己囚禁在悲傷的牢籠里,以為這就是對阿澤最深情的紀(jì)念,卻恰恰違背了他最后的心愿。

“我試過了,阿澤…”她對著石碑哽咽低語,“我試著自己幸福…可我…”

一陣孩童清脆的笑聲打斷了她。不遠處,一個小男孩正歡快地在飄落的花瓣中轉(zhuǎn)圈,一位年輕的婦人坐在長椅上,目光溫柔地追隨著他。晚櫻的心猛地一跳——那個名字,那個她只在警方報告和噩夢中知曉的名字——健太?那個被阿澤救起的孩子?

婦人注意到了晚櫻的目光和石碑前的姿態(tài),臉上閃過一絲疑惑,隨即是難以置信的震驚。她站起身,牽著孩子,遲疑地走了過來。

“請問…您是…?”婦人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我…我是陳禹澤的未婚妻。”晚櫻的聲音輕得幾乎被風(fēng)吹散。

婦人的眼眶瞬間紅了,淚水涌出。她深深鞠躬:“真的是您!晚櫻小姐!我們…我們一直想找到您,想親口說聲謝謝,想說聲對不起…”她拉過身邊懵懂的孩子,“健太,快鞠躬,這是救了你生命的陳先生的未婚妻!”

七歲的健太有著明亮的眼睛和健康的紅潤臉頰。他看著晚櫻,學(xué)著母親的樣子,認真地鞠了一躬:“謝謝陳先生救了我!媽媽說他是英雄!我長大了也要當(dāng)能幫助別人的人!”

晚櫻蹲下身,與健太平視:“你…記得那天的事嗎?”

健太搖搖頭:“不記得了。但媽媽經(jīng)常告訴我,那天河水好兇,有個很勇敢的叔叔跳下來救了我。”他指著那棵最大的櫻花樹,“媽媽說陳叔叔最喜歡櫻花了,所以我每年都會在這里放一束花。”

晚櫻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果然在樹根處發(fā)現(xiàn)了一小束新鮮的白色雛菊。七年來,她每次來到這里,都被自己的悲傷蒙蔽了雙眼,從未留意過這個角落的紀(jì)念。這份來自被救者家庭的、持續(xù)七年的樸素感恩,像一道溫暖的光,驅(qū)散了她心中長久以來的陰霾和自縛的枷鎖。

山本太太(晚櫻得知了她的姓氏)邀請晚櫻到他們溫馨的小家喝茶。健太活潑地在榻榻米上玩耍,山本先生下班回來,得知晚櫻的身份,亦是感激不盡。他們講述著如何每年去寺廟為阿澤祈福,如何在健太心中種下感恩的種子。晚櫻聽著,看著健太無憂無慮的笑臉,一個認知越來越清晰:阿澤的逝去,并非只留下傷痛和空白。它延續(xù)了一個孩子的生命,重塑了一個家庭的價值觀念,留下了善良的種子。阿澤的生命,以另一種方式在延續(xù)。

“陳先生最后…說了什么嗎?”晚櫻終于問出那個縈繞心頭七年的問題。

山本太太眼中含淚,輕輕搖頭:“太混亂了…我只記得他把健太拼命推上岸邊,然后一個巨大的浪頭打來…救援隊趕到時,已經(jīng)…但我記得他的表情,”她努力回憶著,聲音帶著一絲奇異的平靜,“很平靜…甚至…像是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

晚櫻閉上眼睛。長久以來盤踞在她腦海中的、阿澤在水中掙扎的痛苦畫面,終于被這個平靜釋然的形象取代。也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阿澤確實感到了解脫,因為他完成了守護的使命。

離開山本家時,夕陽西沉。健太跑出來,塞給晚櫻一顆他自己珍藏的玻璃彈珠:“晚櫻阿姨,媽媽說陳先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您開心。您要開心起來哦!這個送給你,它會帶來好運!”

晚櫻握緊那顆帶著孩子體溫的玻璃珠,蹲下身輕輕擁抱了健太:“我會的,健太。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回程的列車在暮色中穿行。晚櫻靠在車窗上,阿澤的信緊貼心口。信中的每一個字都在她心中回響:“希望有人能替我讓你再看櫻花…要讓自己幸福…”蘇逸的臉龐清晰地浮現(xiàn)在眼前,他那句“我愛你,不需要你回報什么”與阿澤的遺愿竟如此奇異地重合,指向同一個方向——她的幸福。

走出長野車站,天空飄起了細雨。晚櫻沒帶傘,站在屋檐下等雨停。就在她望向?qū)γ娼纸堑谋憷陼r,一個身影讓她瞬間屏住了呼吸——高挑的身材,深色的頭發(fā),微微蹙眉看著手機的側(cè)臉…蘇逸?!

晚櫻的心跳驟然加速。她不顧細雨沖過馬路,然而人潮涌動,那個身影已如幻影般消失無蹤。是錯覺?還是…他竟真的來了?如果來了,為何不現(xiàn)身?為何要這樣默默注視?

帶著滿腹疑問回到酒店,她盯著手機里蘇逸的號碼,手指幾次懸在撥號鍵上,終究還是放下。如果他選擇沉默,她應(yīng)該尊重。

會議最后一天,晚櫻做了一個關(guān)于晚櫻品種適應(yīng)性的精彩報告。會后,幾位日本同行熱情邀請她去郊外一處山谷考察一種罕見的野生晚櫻品種。

“花期快過了,而且聽說今晚天氣不太好,可能會下雨。”一位老教授提醒道。

晚櫻猶豫了。但山谷的誘惑,以及想要用工作暫時麻痹混亂心緒的渴望占了上風(fēng)。“沒關(guān)系,我們快去快回。”她答應(yīng)了。

山谷幽深,那種淡紫色的晚櫻在暮色中顯得神秘而美麗。晚櫻沉浸在樣本采集和數(shù)據(jù)記錄中,完全忽略了天色以驚人的速度陰沉下來。直到豆大的雨點砸在筆記本上,她才驚覺。

“快走!暴雨要來了!”同行們驚呼著向山下奔去。

晚櫻落在最后,不甘心放棄最后幾個關(guān)鍵樣本。當(dāng)她終于收拾好設(shè)備時,雨勢已如瓢潑,山路瞬間變得泥濘不堪,能見度不足數(shù)米。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天幕,晚櫻驚恐地發(fā)現(xiàn)前方唯一的山路已被泥石流沖垮!

“糟了!”她轉(zhuǎn)身想尋找其他路徑,但暴雨和濃霧讓她徹底迷失了方向。刺骨的寒冷隨著濕透的衣服迅速侵入身體,她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抖。手機沒有信號,電量也岌岌可危。

“有人嗎?!救命!”她的呼喊被滾滾雷聲無情吞沒。

又一道閃電劈下,短暫的光明中,晚櫻瞥見不遠處山崖下似乎有個廢棄的木屋輪廓。求生的本能驅(qū)使她跌跌撞撞地向那里跑去。狂風(fēng)幾乎將她掀倒,冰冷的雨水模糊了視線。她幾乎是爬著撞開了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

屋內(nèi)黑暗、潮濕,彌漫著霉味和塵土的氣息,但至少能遮蔽風(fēng)雨。晚櫻蜷縮在角落里一張破舊的長凳上,牙齒打顫,渾身濕透,體溫在急劇流失。手機屏幕微弱的光芒顯示著僅剩的10%電量和依舊無信號的圖標(biāo)。絕望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住她的心臟。她想起了阿澤的信,想起了健太的笑容,想起了蘇逸在櫻花樹下那雙盛滿溫柔與痛楚的眼睛…

“阿澤…蘇逸…”她無意識地呢喃著,意識開始模糊,“對不起…我好像…還是沒能…”

就在這時,木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開!一個高大的身影逆著風(fēng)雨沖了進來,手電筒刺目的光柱瞬間劃破黑暗,直直照在晚櫻蒼白驚恐的臉上。

“晚櫻!!”那個熟悉到靈魂深處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狂喜,炸響在她耳邊。

蘇逸!真的是他!他渾身濕透,頭發(fā)凌亂地貼在額前,臉上混雜著雨水、泥點和擦傷的血痕,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但他的眼睛,在燈光下亮得驚人,死死鎖定在她身上,充滿了失而復(fù)得的驚悸和一種近乎兇狠的保護欲。

晚櫻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震驚、疑惑、委屈、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心感瞬間沖垮了她所有的防線。

蘇逸幾步?jīng)_到近前,毫不猶豫地脫下自己濕了大半但尚存一絲暖意的外套,緊緊裹住她冰冷顫抖的身體:“別怕!我來了!我們得馬上離開這里!山體不穩(wěn),這里太危險了!”

他半跪在地,試圖扶起她,動作急切卻小心翼翼。

“你…你怎么…”晚櫻終于找回聲音,破碎不堪。

“先離開!路上再說!”蘇逸的語氣不容置疑,帶著醫(yī)生面對危急病患時的果斷。他幾乎是半抱半扛地將晚櫻扶起,支撐著她虛軟的身體,毫不猶豫地沖入門外更加狂暴的風(fēng)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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