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戰(zhàn)事慘烈,救下溪婭
- 寂寞無人見
- 作家jpABvU
- 4972字
- 2024-07-24 09:08:09
朝廷實則也顧不上追問岑家階下落,進入六月,局勢變得更加混亂。
白蓮教在正陽門縱火,周圍數(shù)千家商鋪和民宅毀于一旦。京城百姓在家都能瞧見聞見空中彌漫的黑煙。人心惶惶,一些人家已經(jīng)開始外逃。阿寧母親病重,不宜挪動,故還守著京城。
及至下旬,朝廷限各國公使及使館人員二十四小時內(nèi)離開京城。“宣戰(zhàn)詔書”六百里里加急發(fā)送各省。
岑家階急忙電告廣州:不準輕舉妄動,絕不可對洋人開戰(zhàn)!隨后,東南各省與洋人簽訂互保條約,半壁江山的平安總算保住。
陳士列可沒這么幸運,八國聯(lián)軍自天津塘沽登陸,天津武備學堂部分未撤走的學生,也都投入戰(zhàn)斗,與國共存亡,戰(zhàn)事如火如荼,陳士列一家卻被白蓮教擄走,七旬老母慘死,被拋尸至兵營,留言讓陳士列單刀赴會,晚一天,就再送一具尸體來。
陳士列不能走,大戰(zhàn)在即,主帥豈可因私逃脫?陳士列朝天跪下,仰天長吼,悲憤欲絕,終懂世元當日泣血。
沈世元順走一隊衛(wèi)兵,趕赴白蓮教設壇做法處,路上見教眾欺壓百姓,果斷殺之,并命兵士換了白蓮教的衣服。
及至到達,沈世元沖上前報道:“我乃三清山四宮廟五棵松孫大圣坐下弟子,今日受二娘子委托,前來總壇復命,還不速速開門,誤了先機,二娘子在家施法,便能要了爾等狗命。”
守門的不敢怠慢,雖然沒聽明白,但看這著裝,是本教人士無疑,便放了沈世元和士兵進門。
那守門的突然覺得不對,剛才進來的人都掛著槍,于是喊住世元:“我說,那什么大圣娘子的,你們怎么有洋槍?”
“剛剛繳獲的,大毛子的槍,要獻給大師兄。”世元笑道,“數(shù)量多得很,等我回稟了大師兄,給兄弟你也弄一把。”
“當真?”守門的人來了勁兒。
“當然,你現(xiàn)在就帶我去找大師兄?”沈世元問道。
“好嘞,兄弟,我跟你說,大師兄抓了那陳士列的家眷,那陳小姐長得跟花兒一樣,可惜啊,被妖魔附體,大師兄剛抓她去做法了,你就在門口等著,等大師兄做完法你再敲門,千萬別擾了大師兄。”看門的為了得把槍,忙不迭把世元送到總壇門口。
剛走近,果然聽到姑娘的叫喊聲,沈世元一掌拍在帶路的人的后腦勺上,那人瞬間倒地,沈世元一腳踢開門,大師兄肥頭大耳油光滿面,正在扯一個被捆著的姑娘的衣服。
“滾!”大師兄見有人進來,瞄了一眼,吼道。
砰的一槍,沈世元把子彈射進了大師兄腦袋里,血和腦漿都噴在姑娘臉上,姑娘嚇得失聲尖叫。
沈世元快步過去,解開姑娘身上的繩子,姑娘惶恐不已,仍以為是匪徒,極力掙扎。
“我是你爹派來的,別動,我?guī)阕摺!笔涝吐曊f道,外面起了騷亂,大約是聽到了槍聲,沈世元命兵士勿動,自己開了門便說道:“大師兄今日走火入魔,魔法失靈,那子彈竟然鉆進腦袋。”
眾人一臉驚慌,有人叫道:“是不是你,你殺了大師兄?!”
“你是要懷疑大師兄的法力嗎?”世元怒道,“大師兄一會兒自會醒來,大師兄不過是仙游一會兒,你們?nèi)グ汛蠹叶冀衼戆桑髱熜肿屛覇柲銈儯蛉照l殺的毛子最多,站出來領賞。”
聽世元如此說,眾人不再騷亂,反而是紛紛站出來,炫耀自己的殺人戰(zhàn)績,世元見人都來齊了,各個似有戰(zhàn)功,不再猶豫,面無表情,下令射殺。
世元抱著陳小姐出去,查找其他陳家家眷,陳小姐慘然道:“都被殺了,留著我,不過是另有企圖。”
“你是誰?”陳小姐問道。
“沈世元。”沈世元面無表情,心中又泛起母舅被殺之痛,“我們送你回你父親軍營。”
“好。我叫溪婭。”陳小姐輕輕說道。
回到軍營,卻發(fā)現(xiàn)大軍不在,沈世元心頭一緊,守門的答道:“沈少爺,洋人打過來了,朝廷命大人回擊,在楊家溝。”
沈世元放下陳溪婭,帶兵趕去支援。
但為時已晚,路遇陳士列副將,正騎馬狂奔,馬上托著一人,正是陳士列,腹部腸子流出,慘不忍睹。
副將見了沈世元,嚎啕不已,“沈少爺,我們腹背受敵,前面是洋人,后面有白蓮教,兄弟們死傷無數(shù),大人就義,我拼了命搶了大人的尸身回來,現(xiàn)在交給你,我也就瞑目了。”說罷,歪倒在一旁,世元上前一看,發(fā)現(xiàn)副將的后背插著一把刀。
忠心若此,天地可鑒!
沈世元抱著陳士列和副將尸身回營,直到深夜,也無兵士回來,昔日熱鬧的軍營,今夜空無一人,卻又似有無數(shù)人,天地嗚咽,長歌當哭。
等到第二天,沈世元率兵再往楊家溝,尸橫遍野,滿目瘡痍。沈世元指揮兵士去附近雇來民眾,挖坑埋尸,又命人買來幾大壇酒,祭奠亡靈。
朝廷聞陳士列身亡,下令追其戰(zhàn)敗之責,不予撫恤。
陳溪婭聞之,凄然淚下,“父親泉下有之,死不瞑目,撫恤要與不要又有何妨,家人都已死絕,只是父親的英名竟毀于一旦。我父親早看出白蓮教禍國殃民,幾次三番請求圍剿,朝廷均下令安撫,不可妄動,白蓮教恨毒了我父親,殺了我全家,如今父親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
“溪婭,”沈世元怕她想不開,安慰道,“你父親拼盡最后一口氣,便是央求我告訴你,好好活著。”
“父親。”溪婭失聲痛哭。
溪婭沒有去處,去求了沈世元:“沈少爺,你收留我吧,天下之大,卻沒有我的去處,我知道沈少爺是大家公子,我一個喪家孤女,父親明明為國而亡,卻還有背負屈辱,我不敢祈求名份,只求跟在你身邊,當作丫鬟,便心滿意足了。”
“陳小姐,你不必委屈自己,陳將軍是英雄,為國捐軀,遲早會有一個公道。”沈世元安慰,“我將盡全力為他申辯。”
“既是如此,溪婭更要在沈少爺跟前伺候,當牛做馬在所不辭。”
“溪婭,我尚未娶親,卻是定了岑家階大人家的三女,你跟著我實在是不合適。”沈世元說道。
“沈少爺,既然如此,你當日就不該救我,天下之大,何處是家?父母慘死,何以偷生?”說罷,便一頭撞向墻壁,沈世元急忙攔住,“溪婭,跟著我走就是了。”
“少爺,我不會拖累你的。”溪婭說道。
“不用稱呼我少爺,你也是大家小姐,忠臣之后,叫我世元即可。”世元說道,“你收拾一下,我們?nèi)ゾ┏牵乙棠镞€有親眷在京,白蓮教在京內(nèi)有依靠,更加是無忌憚,我要去看一下才安心。
岑家階聽聞陳士列慘死,仰天長嘆,電告管家,帶如菀如蓮上香,祭奠亡父。
岑家階連忙趕到陳士列軍營,世元正要啟程去京城。
世元心里還惦記著姨娘的親姐姐伊貝勒一家,本想著讓陳士列僅剩的,當日因自己把人順走而留下的一隊人,送陳溪婭回山東,無奈溪婭無論如何也不肯離開世元,世元只道她突遭了劫難,不好勉強,便一同往京城走。
岑家階本是為沈世元而來,阿寧又牽掛病母,也與世元同行。
“棠棠。”世元倒是吃了一驚,一年未見,棠棠便長高了許多,眉目清秀,眼神清澈透明,明麗無雙,配得上世間一切美好。
“世元大哥。”
世元點點頭,心想還好沒有叫我叔叔。
“伯父、伯母,三小姐。”溪婭上前行禮。
“好孩子,難為你了,有我們在,與你父母在是一樣的。”阿寧細聲安慰,心中卻是暗暗嚇了一跳,與如菀如蓮猶如雙生。日后相見,必定一見如故。
“溪婭姐姐,與我大姐二姐倒是很像呢!”棠棠顯然也看出來了。
“美人總是都有些相似的,等我們棠棠再大些,想來也會一樣出眾。”阿寧連忙轉移話題。
岑家階與陳士列多年同袍,又有如菀如蓮子女緣分牽繞,對陳溪婭格外同情,心中有收留溪婭的想法。阿寧不是小氣之人,只是眼下,母親病危,自己分身乏術,況且又是借居寧家,恐哥嫂不便。
“阿寧,我們想辦法。”岑家階還有別的看法,“溪婭大了,此次得世元所救,家里又落了難,難免不會生出其他的想法。這幾日,總是寸步不離世元,恐怕不是我多心。”
“若是沈世元有別的想法,現(xiàn)在提出來也不算晚,反正我的棠棠還小。沈世元若是敢亂來,我就不把棠棠嫁給他。”阿寧對婚約之事本不熱心。
“阿寧,你是不懂,若是世元生了異心,便主動退婚,也是一樁幸事,怕就怕世元貪多,誰都不肯放棄,那才是苦了棠棠。”岑家階見阿寧沒有表示,趕緊又說,“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你想說的是,哪個男人能像你!”阿寧笑道,又想起初婚時,夫妻不睦,自己對岑家階不理不睬,不由有些內(nèi)疚。
“阿寧……。”岑家階只帶阿寧生了歉意,連忙安慰。
“家階,我只是覺得蹉跎了時光。”阿寧心里有些難過,眼下,好日子不可見,進京路上,到處都是逃難的人。
“京城局勢居然壞成這樣?”岑家階著實沒有料到。世元心里擔心不已,姨夫伊貝勒雖然是個富貴閑人,但財大氣粗,遭人眼紅,如何能躲過此劫,著實不敢樂觀。
陳士列妻妾頗多,溪婭系原配所生,但原配出自鄉(xiāng)間,既無美貌,也無才華,更是生的軟弱,不敢爭,爭也爭不贏,心胸也不開闊,每日悶在房間哭泣,打罵下人與子女。
溪婭雖是嫡女,在這個家庭也并無優(yōu)待,反而因為母親上不得臺面,變成一個透明人。
溪婭不甘心,事事都要做到最好。只可惜陳士列是個武將,不重教育,還是老一套“女子無才便是德”,生生耽誤了溪婭一個聰慧人。
溪婭沒有老師教,跟著房里的蘇州老媽媽學,也能把那針線活做的出神入化,一手刺繡,比天津城里最好的繡娘還要巧。
溪婭苦在讀書不多,見識有限,于刺繡上,雖然技藝精巧,但構圖立意,總歸是拘泥于“福壽滿堂”、“多子多福”類。
阿寧出身好,見識廣,早看出溪婭的一身本事和不足,想道岑家階所憂慮者,決定在京另置房屋,提出讓溪婭跟著岑家,她將請丹青妙手來教溪婭。
溪婭從小見慣了臉色,如今成了孤女,便更加小心。溪婭不敢拒絕阿寧,但又怕從此和沈世元斷了聯(lián)系,心中十分不情愿。按她的想法,跟著沈世元去了沈家,這輩子跟沈世元便扯不開關系了,不管有沒有名份,跟著沈世元總是好的。她的姨娘們仗著父親寵愛,比正式夫人不知道好多少倍呢!
思前想后,溪婭大膽了一把,找阿寧說道:“夫人厚愛,溪婭感激不盡,只是當日我爹把我托付給了世元,溪婭怕違了父親的遺訓,內(nèi)心不安。”
“即是如此,那我們也不勉強,待到京之后,聽世元安排。溪婭你有什么難處,盡管來找我和你伯父。”阿寧絲毫不介意。
“多謝伯母。”
棠棠本是個話匣子,但這一路的境遇讓這個養(yǎng)尊處優(yōu),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姑娘第一次感受到世間的痛苦。她的腦海里不時出現(xiàn),爬山虎掩映下的別墅,滿院子的海棠花,有人喊“棠棠“,那個聲音時而溫柔,時而急切,還好最后都是娘的聲音。她心中疑惑,岑家在京中多年,為何自己毫無印象?
棠棠失了興趣,不同往日嘰嘰喳喳,馬車顛簸,無法看書,便昏昏沉沉躺著,也不睜眼。阿寧問了幾次,棠棠均答道旅途勞累,便搪塞過去了。
溪婭與母女二人同乘一輛馬車,只當棠棠不想理自己。休息的時候,溪婭找到世元:“不如讓我騎馬吧,我一個外人,擾了岑伯母和三小姐的清凈,實在是不好意思。”溪婭說話柔柔弱弱,我見猶憐。
世元焦心京內(nèi)的形勢,尚無暇顧及棠棠,也未做他想,既然溪婭要求,便牽過一匹馬,給溪婭騎。自此,兩人并駕齊驅,溪婭心里歡喜不已,一種紅塵相伴的感覺油然而生,幸福地在心底開出花來。溪婭倒是盼望這條路越走越遠,永無盡頭。
棠棠被噩夢驚擾的面無顏色,阿寧眼見不對勁,急忙讓岑家階少大夫來看,棠棠不想添麻煩,仍舊借口旅途勞累,眼見到了京城,去寧外婆家緩個三五日,便活蹦亂跳了。
岑家階見女兒不過是懶懶的,想來也沒有什么大事,況且明日便到了京城,連忙安慰阿寧,“女兒沒事。”
“溪婭不愿意跟著我們,世元在京城有事,那這段時間,溪婭如何安排?阿寧問道。
“我們不是人家父母,既然溪婭不領夫人好意,夫人也不必再操心。”
“也不能這么說,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溪婭如今遭了難,人敏感些也算正常。孩子年輕,有些事情想不周到,我們做長輩的,不提點孩子,怎能任由著她去呢?”阿寧想起了家中雙生女,又說道:“溪婭畢竟是如菀如蓮的姐姐,看在她倆份上,也該額外照顧些。”
“夫人好心。”岑家階嘆了口氣,“看這個孩子的造化了。”
阿寧想想,岑家階說的也對,照顧歸照顧,溪婭有難處,岑家來托底即可,而不是一開始就替她做各種決策,雖不再多言,靜觀其變。
沈世元日日不見棠棠出來,便來看了幾次,棠棠總沒有精神應付,這日午醒,仿佛看到了一個像世元的清秀少年,掙扎著醒來,精神更加不濟。
晚間時分,一行人終于到了京內(nèi)。棠棠看了一眼窗外,這里遠遠比不上廣州,那天正好下了一場雨,滿地泥濘,又有騾馬驢子隨意排泄,混著著各種發(fā)酵的氣味,旁邊一輛車走得快了點,濺起路上大坑里的泥水,打在棠棠車窗上,把棠棠嚇了一跳。
進了城,到了分岔口,沈世元與溪婭,并著陳士列殘余的幾個士兵,與岑家階一家告別,就要匆匆離去。
岑家階追上去過來,“世元,不可莽撞。”
沈世元一拱手,再次作別。
沈世元將溪婭安置在一處客棧,留下士兵保護,溪婭吃驚,“沈家在京內(nèi)沒有宅子嗎?”
“我貿(mào)然帶著你回去,恐怕添他人口舌,于女子名節(jié)不好。”
溪婭點點頭,“世元,你呢?”
“我還有事情要做,你多保重,有事讓士兵去棉花胡同找寧伯母,我行蹤不定,恐怕也找不到我。我辦完了事情,自然會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