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灼燒著李素的心靈。

而憤怒之下，是李素從未感受過的悲痛，這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古爾德，我讓你死！”

名為理智的堤壩這一刻徹底崩塌。

在身邊教徒詫異的目光之中，李素抽出短劍，向著古爾德沖去。

他的神情猙獰，聲音凄厲地就像是一匹失去了所有的孤狼。

“你發什么瘋？”

古爾德沒有想到自己這個一直不對付的家伙會突然冒出頭來，這讓他一時間有些驚訝。

但驚訝之后，緊隨而來的是狂喜。

他早就想把這個屢次和他作對的家伙給干掉了，但無奈這家伙擁躉眾多，而且又偏偏一直非常狡猾，讓他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去發難。

而現在這家伙不知道發了什么瘋突然上來行刺。

這下子可給古爾德送上了機會。

這種情況下，自己就算把這家伙給殺了，旁人也挑不出刺來。

不就是仗著曾經當過預備軍官有點武藝，但凡人始終就是凡人，怎么可能比得過竊取了神明偉力的自己。

古爾德心中如此想著，向著李素伸出了手，臉上掛上了一抹殘忍的笑意。

鮮血魔法·血刺。

古爾德用古老晦澀的上古語念出了咒言。

伴隨著他的頌唱聲，鮮血從他的指尖涌出，在空中凝結成了一根根尖刺。

“去。”

古爾德輕描淡寫地揮動了雙手。

霎時間，無數血刺激射而出，如同被強弓射出的箭矢一般。

那勁道之強，甚至帶出了尖銳的破空聲，李素只能勉強看到血紅的殘影。

來自于天使的祝福除了給他特殊的眼睛之外，還讓李素的體魄大大增強，擁有了遠超曾經的神經反射能力。

這讓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向側方滾去。

然而這些血刺如同裝了追蹤裝置一般，竟然在空中拐了個彎，繼續向著李素飛來。

“可惡！”

暴怒之中的李素也忍不住罵了一句。

無奈之下，他只能舉起短劍，試圖將這些血刺磕飛。

幸運的是，這些血刺拐了個彎之后，飛行的速度也慢了很多。

這讓李素能夠勉強撤步后用短劍震開了射向他的一根血刺，同時后仰做了一個高難度的鐵板橋動作，躲開了其余的血刺。

不得不說，身體被強化之后就是好，這動作要是讓上輩子的死宅李素來做，非要把腰閃了不可。

雖然躲開了血刺，但李素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喜色。

他甩了甩震到發麻的手臂，看向了自己的手上的武器。

這柄精鐵打造的短劍在剛才與血刺相碰撞，盡管將血刺磕碎成了血水四濺，但劍身也因此崩裂了一個豁口。

“這下麻煩了。”

李素看向身體異變嚴重的古爾德，心想難道這就是薔薇十字會執事的力量嗎？

盡管李素之前或是旁觀了老科勒的戰斗，又是吸納了伯勞的記憶，但不是親身經歷，讓他對超凡力量的認知還是不夠清晰。

但現在面對古爾德，李素這才意識到，普通人和超凡者之間的差距究竟是多么大，簡直是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一時間李素有些絕望。

可當他看見躺在祭壇之上身死不知的珍妮伯母，心中頓時又被怒火所覆蓋。

“你好像很在乎這個女人？”

古爾德注意到了李素的視線，饒有興趣的問道。

見到李素沒有回答他的意思，古爾德輕笑一聲，說道：

“雖然不知道你究竟是誰，但你絕對不是我那個一直懷有二心的下屬。

從你的表現來看，你就像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鮮血魔法，毫無應對的經驗，如果不是身手足夠敏捷，估計在剛才的攻擊之中你就該死了。

而我那位下屬，可不止一次見過我使用鮮血魔法，而我也清楚，不甘心久居人下的他，也私下一直在有目的性的研究鮮血魔法的克制方法，試圖有一天在和我對立的時候快速斬殺我。

所以我說你絕對不可能是他。

況且雖然曾經是預備軍官的他身手也算得上矯健，可卻遠遠不如你。

你的身手敏捷，絕對算得上是普通人之中首屈一指的了。

所以，你究竟是誰？”

古爾德的聲音并不大，但卻讓李素的心中一陣震動。

為了避免被發現，他已經盡量做好每一處細節了，就連他剛剛使用的短劍也是那名瘦子邪教徒的，而不是他自己的。

可沒想到只是一次交手就被這古爾德發現了。

對于偽裝被發現這一事，李素其實早有心理準備。

畢竟他并不是什么偽裝大師，而伯勞的記憶之中也沒有太多關于偽裝的知識。

只是讓李素沒想到，這偽裝竟然是被古爾德看出來的。

明明這家伙被污染到軀體異化程度都這么嚴重了，但竟然卻還擁有著如此清晰的意識。

而且這家伙心思確是縝密。

怪不得地宮這么多邪教徒，只有他帶著人跑了出來。

“不愿意回答我的問題嗎？那我只能親自來揭開你的面具了。”

古爾德張開了手，無論是先前沒有射中李素的血刺還是已經崩碎的血水，都一瞬間回到他的面前，聚攏成一團，不斷變化著形狀。

鮮血魔法·血蛇。

古爾德拿出匕首，毫不猶豫在手心切開了一道口子，于是更多的鮮血頓時涌了出來，在空中化作一條猙獰的巨蛇。

靠，放這么多血你是真不怕貧血啊。

看到那猙獰巨大的血蛇，李素頭皮發麻，毫不猶豫撒腿就跑。

見到李素逃跑，鮮血凝結的巨蛇張開了血盆大口，發出了無聲的咆哮。

下一刻，它扭動著身軀向著李素直撲過去，沿途有阻攔的邪教徒也被它毫不留情地撞飛。

我收回我剛才說的話，這家伙連自己手下都不在意了，果然是已經徹底瘋了。

李素艱難地躲避著巨蛇的撕咬抽打，一邊在心中思考著應對的策略。

這家伙所謂的鮮血魔法，應該便是操控鮮血的能力，目前來看，他能操控的就只有他自己的鮮血，并且還能使這些鮮血硬化，其硬化之后的堅硬程度要比精鋼還要高上許多。

但在操控鮮血的時候，他的身邊似乎卻是不設防的。

或許，這便是我可以利用的缺陷。

如此想著，李素一個大跳，從血蛇的身上跳了過去，緊接著一個滑鏟，躲過了血蛇抽過來的尾巴。

將短劍在手中轉了圈，變成了李素更擅長的反握之后，李素向著古爾德猛然沖去。

“或許是我高估了你的實力，竟然如此愚蠢，以為我除了血蛇就沒有別的能力了嗎？”

古爾德冷笑著，手掌握拳，緊接著一面鮮血墻壁在他面前迅速凝結。

李素奮力的一擊劃在這鮮血墻壁之上，竟然只留下了淺淺的一道痕跡。

在李素抽劍回手的下一刻，鮮血墻壁驀然崩碎，血水在空中變成一個拳頭，狠狠擊中了李素的腹部。

與此同時，猙獰的血蛇也帶著疾風撲了回來。

被拳頭擊中的李素弓著身子踉蹌后退了幾步，可下一刻他的眼神之中卻閃過一絲厲色。

“去死吧！”

伴隨著李素的怒吼聲，一柄短劍被用盡全力擲向了古爾德。

“這就是你的實力嗎？”

古爾德撫摸著自己的臉龐。

在那張異變嚴重的臉上，一道血線延伸著，幾只眼珠眨動著流出鮮血。

李素奮力的一擊讓古爾德瞎了幾只眼睛，還流了不少血。

但也就僅僅如此了。

古爾德的鮮血魔法讓他可以操控著溢出的鮮血回流到自己體內，而他顯然也不在乎瞎掉了的那幾只眼睛。

畢竟現在他臉上，最不缺的就是眼睛。

“如果這就是你的實力，但我對你的身份也失去了不少興趣呢，我現在有點想要直接殺了你。”

古爾德臉上殘忍的笑意毫不掩飾。

在他面前，李素被血蛇緊緊纏住，巨大的力量讓李素全身骨骼都在發出咔擦咔擦的響聲，像是隨時就要斷了一般。

“你可真是如傳言般的那樣，是一個狂妄自大的人呢。”

明明已經身陷囹圄，可李素的臉上卻露出了計謀的得逞的笑容。

“你這是什么意思？”古爾德眼神轉冷。

“看看你身后吧，蠢貨。”

就在古爾德回頭的那一刻，他看見短劍插在斷裂的繩索之上，而掙脫束縛的馮恩高舉拳頭。

“圣光在上，邪惡終將被凈化！”

伴隨著怒吼聲，赤紅色的怒氣包裹著拳頭在古爾德的眼中不斷放大。

……

砰！

細長的黑影從祭壇旁邊的水池之中彈射而出，狠狠撞向了馮恩的身上。

只是一瞬間，這個守秘局也算的上身經百戰的年輕人以極快的速度將雙臂攔在了身前。

巨大的沖擊力順著手臂傳導到身上，馮恩如同斷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幾圈之后，艱難地爬起身，但兩只手臂都不自然彎折著，本就受傷的左臂甚至能看見又森白的斷骨刺出。

但他現在卻沒工夫關住自己身上的傷勢，他死死盯著水池，一個巨大的身影正從水中緩慢爬出。

那是一個猙獰丑陋的怪物，狼首被簡單除暴縫合在鱷魚的身子之上，如同老虎一般的巨爪支撐起龐大沉重的身軀，而現在這怪物張著嘴，將細長的舌頭嗖的一下縮回去。

“縫合獸，猩紅教團造就的怪物，”馮恩吐出一口血，艱難道，“為什么這種怪物會瞞著守秘局出現到維納？”

“你倒算是個識貨的，”古爾德笑道，“至于這怪物，那可是猩紅教團贈送給我的寵物。”

對著馮恩說完，古爾德又看向不遠處分散著避開的邪教徒們，說道：

“你們這幫廢物，還不趕快將這兩個家伙給我綁起來，我要把他們作為祭品。

相信偉大的血神會滿意這份禮物的。

而你們這群廢物，要是連這都做不到，那就沒有活命的必要了，還不如給我的寶貝作飼料！”

聽到古爾德的威脅，一幫邪教徒跟打了雞血一般，嗷嗷叫著向李素和馮恩沖去。

李素本就被古爾德的鮮血所束縛，馮恩又身受重傷，兩人面對這么多邪教徒是毫無還手之力。

不過片刻功夫，兩人便被捆成了一團。

而這個時候，古爾德走回了祭壇。

祭壇之上，一道纖細的身影晃晃悠悠站了起來。

“我這是……怎么了？”

珍妮伯母扶著額頭，她的臉色蒼白如同死人，而身上的傷勢卻消失不見。

“沒有什么，只不過出現了幾個蠢貨試圖大亂這場偉大的祭祀。”古爾德說道。

“是這樣的嗎？”珍妮伯母的神色痛苦，她感覺自己似乎忘了許多東西。

“你還在等什么？”古爾德叫道。

珍妮伯母呻吟般地說道：“我感覺，我不應該去……”

“你難道打算放棄你侄子了嗎？

你還記得他為了你放棄了什么東西嗎？

如果你還想要和你侄子見面，那就開始祭祀。

神會賜予你所失去的一切。”

古爾德引誘著說道，如同毒蛇之吻，美好之下是足以致命的惡意。

在痛苦之中，珍妮伯母跪倒在了祭壇之上。

“李素，我的孩子……”

她在古爾德的引誘之下，緩緩念動了祭文。

在古老晦澀的語言之中，李素恍惚間看到了赤紅的光芒投下大地。

在古爾德得以的大笑之中，珍妮伯母的身軀逐漸枯敗。

而在早已銘刻在祭壇之上咒文的作用下，來自于邪神的賜福涌進了古爾德的身軀之中。

“血祭吾主，顱獻神座！”

古爾德捏動雙手，面露驚恐之色的邪教徒們身軀驀然炸裂。

血肉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古爾德，在赤紅的霧氣之中，邪異的低語聲悄然響起。

一只丑惡的手撥開了血霧，緊接著露出來的是無數血肉堆砌而成的怪物。

它勉強維持著古爾德的模樣，呢喃著說道：“賜福已至，是時候獻上祭品了。”

下一刻，無數只滿是血絲的眼睛盯向了李素和馮恩。

“鮮美的血肉，鮮美的靈魂，我感覺其中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但這一切對我來說都無所謂了，偉大的鮮血主宰會滿意我獻上的祭品的。”

然而就在古爾德伸出觸須抓向李素二人時，熾烈的怒氣斬斷丑惡的血肉。

“你想要動他們，先問過我手里的劍！”

一手拄著拐杖的老科勒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