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復雜世界背后的規模法則

姚洋 領讀
《規模》

《規模》一書是享譽全球的復雜性科學研究中心——圣塔菲研究所前所長杰弗里·韋斯特數十年的研究成果，總結了解構復雜世界的簡單邏輯——規模法則，解答了生命體、城市、公司，乃至一切復雜萬物的內在生長邏輯。

在介紹韋斯特的《規模》這本書之前，我先簡單介紹一下作者。

韋斯特在50歲之前實際上是理論物理學家，在50歲時，他開始研究單個學科無法研究的復雜系統，比如人體、城市。由于是研究理論物理出身，韋斯特掌握了很好的研究方法，而且他當時所在的圣塔菲研究所是享譽全球的復雜性科學研究中心，被譽為“沒有圍墻的學術圣地”。

簡單來說，《規模》這本書告訴我們復雜系統里有非常簡單的規則。

下面我分三個部分來介紹這本書的基本內容，包括生命個體成長的亞線性規律、城市發展的線性或超線性特點，以及與企業相關的發展規律。

01 生命個體成長的亞線性規律

思考關于生命個體的規模或者體重問題時，我們通常采用的都是線性思維，比如一個人的體重增加一倍，熱量消耗會增加一倍，力量也會增加一倍。我們的日常經驗好像也印證了這種思維，比如體型比較大的人，力量一般也大，體型比較小的人，力量相對也小。

韋斯特在書中告訴我們，這實際上是一種錯覺。如果照這種思維去做研究、做實驗或制造藥品，會出大問題。

書中有一個例子，講的是有研究人員想確認“迷幻劑”的用量。他先用貓做實驗，發現安全劑量是每千克體重0.1毫克。然后他想換用大型動物做這個實驗，在動物園他找到一頭年邁的大象，體重3噸。研究員計算后認為，按每千克體重用藥0.1毫克，那么3噸體重對應的藥物劑量大概是300毫克，只要劑量不超過300毫克，大象應該就沒事。研究員實際給藥297毫克，結果大象吃完藥5分鐘之后就倒下了，1小時40分鐘之后死亡。

這是用線性思維推斷而犯錯誤的典型例子之一。

既然不能做這種線性推論，給藥量和人體到底是什么樣的關系呢？韋斯特的研究發現，人體的代謝率、力量與體重之間都不是線性關系，而是符合3/4次冪或者2/3次冪的關系。

代謝率和體重關系的曲線斜率剛好是3/4，意思是體重增加一倍，代謝率會增長2的3/4次方；力量與體重也有相似的關系，體重增長一倍，力量只增長2的2/3次方。也就是說，伴隨著體重增長，代謝率和力量的增長都是亞線性增長，并非完全的線性增長。

在這種情況下，人的能量增長就趕不上體重增長，這會導致體重增長存在極限，達到這個極限之后，體重就不再增長。其他動物如母雞、奶牛也存在類似的生長曲線。這也是在一座現代化的養雞場里，一只雞從孵出來到被宰殺的周期只有兩個月左右的原因：兩個月之后雞的體重不再增加，對于工廠而言沒有繼續飼養它的意義。

韋斯特發現，好多生命體的生長都遵循1/4次方或者1/4次方的倍數的規律，比如3/4、5/4。他的統計對象超過50種，包括增長率、基因組長度、主動脈長度、樹木高度、大腦灰質數量、進化速率、壽命等。生命體很神奇。

02 城市發展的線性或超線性特點

韋斯特又跨越一步，開始研究城市，以探究在城市這個復雜系統里是不是也有簡單的數學關系。城市包含無數有機體和無機體，還有網絡，它們構成了一個復雜的系統，其運行也就有可能遵循某些規律。

韋斯特發現，城市有幾個特點使得城市的增長是超線性的。

一是各種基礎設施具有規模經濟效應，比如修一座加油站，可以服務周邊很多地方，這包含巨大的規模經濟。

二是人與人之間會產生密切的網絡關系。人與人之間的“六人定律”，即世界上任何兩個陌生人之間，通過不超過6個人就可以建立連接，這是一個社會學理論。

事實上，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我們要找到某一個人，中間人不會超過3個。為什么會這么方便？因為人與人之間的網絡關系，會帶來規模報酬遞增效果，或者用韋斯特的說法就是超線性增長。

三是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和學習也會產生1+1＞2的效果。以城市能源消耗成本方面的實際數據來看，它符合0.85冪率，也就是說城市規模即城市人口增加1倍，成本只增加0.85倍，成本的產出是超線性的。

再看歐洲國家加油站數量和城市規模之間的關系，其斜率都小于45度。這說明城市規模越大，能節省出來的加油站越多，或者說加油站的產出是超線性的，城市規模增加1倍，加油站的產出增加超過1倍。

韋斯特做了很多類似的研究，如對美國城市職工的工資總額、人才數量等與城市規模之間的關系研究。總的來說，城市規模擴大1倍，產出大都會增加1.15倍，或者成本只增加0.85倍。其產出是超線性的，成本卻是亞線性的，這意味著城市規模可以無限大。

伴隨著人口集中，大城市的發展不可避免，韋斯特為我們揭示了這背后很簡單的數學關系，并明確對城市的規模不必設限。

03 與企業相關的發展規律

關于企業的規模，是不是也有類似規律？我們有個觀察，就是企業越大，所謂的大企業病就越嚴重，另外一個觀察就是百年老店很少。那么企業是更像生命個體還是更像城市？

事實上，企業更像生命個體。企業的產出和規模之間是亞線性關系，因此企業的規模不可能無限擴張。有些企業恨不得把所有競爭對手都吃掉，把自己做成一個巨無霸，這其實違背了企業發展規律。

百年老店少，為什么呢？觀察發現，由于受隨機事件支配，每年企業死亡的概率基本恒定，存在1年的企業和存活了100年的企業，死亡的概率基本一樣。企業的死亡率曲線顯示，企業最初可能死得慢一點，中期死亡過程會加速，最后基本上全死掉了。韋斯特通過統計還發現，20世紀五六十年代美國的著名企業現在基本絕跡了。

那些能成為百年老店的企業，有什么共同特征呢？德國默克是一家家族企業，已經存在了353年，還有科勒已有148年的歷史，這些企業有一個共同特征：都是家族企業。家族企業的共同特征是什么？其中非常重要的共同特征就是堅守主業、謹慎經營。雖然你可以說他們的經營策略很保守，但是他們堅守主業，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小結

借鑒百年企業的共同特征會發現，既然企業的死亡是個概率固定的事件，那么怎樣才能不讓我們的企業被概率擊中呢？我總結了以下三點。

第一是謹慎經營。不要盲目跟風，不要盲目擴張，關注負債和現金之間的關系，超過一定比例，企業就可能進入一個危險期。

第二是堅守主業。很多企業在規模很小的時候就愛多元化，這是死亡風險很大的做法。堅守主業，做自己會做的事，我們才能做好，而且這樣可以規避風險，畢竟還有一種創新就是小步快跑，一點一點改進。

第三是關注國家政策的變化。雖然埋頭拉車重要，但是我們也得抬頭看前面的路，別把路走錯了。

總結一下，《規模》這本書告訴我們：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看起來是很復雜的系統，背后卻包含非常簡單的數學規律。我們從這本書中既能學到知識，也能學到要存敬畏之心。誠然，努力很重要，但對有些規律性的東西我們也要心存敬畏。心存敬畏，我們才可能把企業做得更好，把人生過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