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火焰沖天而起,帶著毀滅的氣息,將整個院子籠罩在一片恐怖的熱浪之中。
木質的門窗在高溫下扭曲變形,發出噼里啪啦的炸裂聲,仿佛是絕望的哀鳴。
火焰沿著墻壁攀爬,如毒蛇般纏繞著柱子,貪婪地舔舐著每一寸可以燃燒的地方。
干瘦老道和白貓的尸體都躺在里屋,楊銘沒有動,只是放了把火,讓他們塵歸塵土歸土。
火光沖天,染紅了整片山林,山林里的小動物們見此情形都驚慌失措,自發奔走,相互告知。
它們齊聚在院落門口,多數面容悲戚,有的悲怮大哭,有的沉默不語。
......
白貓雖然沒有殺過人,但她確實一直在傷害張琉璃,楊銘甚至有些不知道等張琉璃醒后該怎么解釋。
畢竟這白貓陪伴了她這十多年,對她來說已經是比親人還親近。
不過這都不是現在該考慮的事情,當務之急是如何保全其性命。
“三少爺,現在該怎么做?”
“你問我一個妖魔怎么做?我們又不懂你們那些神神道道的東西。
依我看,你不如將她送到縣丞所在的地方,再將情況告訴他,應該是可行的。”
縣丞,楊銘差點都忘記還有這種職位存在,自從上次的事情過后,楊銘就對朝廷沒有任何好感了。
不抱有希望和信任,自然下意識就忽略了。
要不是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楊銘本來并不打算這么做。
不過楊銘并沒有直接去找縣丞,他先帶著張琉璃去到了沈沙家。
……
“過兩天我又要去走鏢,這次是往西邊走,少說要幾個月才能回來,估計來年開春我就回來了。再干幾票我就收手,攢夠積蓄。
到時候回來,就開個武館,安穩的過下輩子。
這次你好好教育下沈炎那臭小子,別等我回來還是這副德性。
上次老鄧問他,‘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他說你父母在我手里,你跑不遠,跑了我也有方法讓你回來。
娘希匹,我還以為說的挺對的,結果老鄧告訴我是,當父母健在的時候,子女不應該遠離家鄉去遠游,如果確實需要遠游,那么一定要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地和計劃,并且要讓父母知道你的去向和歸期,以便他們能夠放心。
這臭小子原來什么都沒學懂,現在多學一些總歸是好的,以后也不至于全是打打殺殺。”
沈沙苦口婆心的告訴妻子,他實在是有些煩惱。
是夜,五十里外發生的一切與里平縣并無關系,與這小小的萬葉鏢局更是無關。
整座鏢局靜悄悄的,大家都已熟睡,只有沈沙所在的主屋依稀可見燭光透過窗戶。
楊銘謹慎觀察了一下周圍,這才翻身上墻,穩穩當當落入院中。
還在和夫人說著話的沈沙聲音戛然而止,他利落下床,示意沈夫人噤聲。
沈沙沒有將燭火吹滅,只是貓著腰壓低聲音,摸到了門邊。
他整個人呈現一種奇特姿勢,肌肉緊繃,倘若來人破門,他能一瞬間發力將其斬首。
不過預想之中的敵人并未破門而入,而是輕輕敲了一下門,悶聲問道:“沈鏢頭在么?我是厲萬。”
沈沙沒有輕信,而是先問道:“上次走鏢,剛出城門我們遇到了什么?”
來人脫口而出:“有只貓跑馬車上去了。”
沈沙聽此一說,心里已經信了七八分,他輕輕打開一道口子,依然沒有放下謹慎。
一手持刀負后,直到看清楚楊銘的臉才放下戒備。
“深夜前來,有何要事?先進來再說話。”
微弱的燭光勉強照亮了楊銘的臉,沈沙這才看清他背上還背著一個少女。
楊銘進入屋里,沈夫人蜷縮在床上,裹著被子,楊銘告罪一聲,立馬移開目光。
將張琉璃輕輕放在地上,沈沙瞳孔一縮,出聲問道:“發生了什么事?”
他見張琉璃面色慘白,面無人色,俯下身子靠近,用手先是試探了下鼻息,接著又按在手脈上,疑惑無比。
楊銘將大部分事情經過說出,只是省略了前因和自己的事情。
沈沙開口:“我看她氣息衰弱,如風中殘燭,卻毫無外傷,這又是怎么回事。”
楊銘將道鈴拿給沈沙,沈沙拿著看了半天沒看出個所以然。
“如今沒有太好的辦法,不如去找縣丞吧,我與他是老相識,為人還不錯,此事交于他應當是沒有太大問題。”沈沙建議道。
“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我想請求鏢頭,就說是你救下的這少女,還望鏢頭成全。”
“嗯?這多少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你幫縣丞滅了這邪道,省卻了他多少麻煩。
畢竟若是沒有你,那這邪道鬧事,傷了凡人性命,縣丞也是難辭其咎。”沈沙有些疑惑。
“我實在是不想與縣丞此類人打交道,希望鏢頭能夠幫忙,還有這少女,你也不要告訴她是我救的她。”
“行吧,你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再不同意就說不過去了。”沈沙沒有多問,而是深深看了楊銘一眼。
楊銘將那道鈴與經書一并留下,告謝一聲便離開了。
沈沙也不做耽擱,安慰夫人一聲,扛起張琉璃就出門,不過他沒有像楊銘一樣進出都翻墻,而是默默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今夜是個不平凡的夜晚,楊銘平時是住在鏢局里的,不過他今晚大概是睡不著了。
他翻墻出來,慢慢走在街道上,涼風吹打在少年的身上,吹得他衣角凌亂,發絲飛揚。
他面如寒玉,心情實在是不好,回味著這些天的事情:
為何這白貓不愿意放過張琉璃,如果那道人沒有強制手段,大可以一走了之,只能說妖魔不愧是妖魔吧,哪里來的善類。
自己也是好笑,就這樣相信了她的話,還過于相信自己的望氣術。
倘若三少爺沒有提醒自己,那幾年后再次見到張琉璃,她應該不是自己,而是那個道人了。
楊銘不敢多想,只覺得人心寒涼。
三少爺有些反常,今天居然出奇的沉默,要是平時早就在旁邊喋喋不休嘲笑楊銘了。
不過楊銘并沒有敏銳感知到這些,就算知道了,楊銘也只會以為是三少爺出力過,現在累了而已。
楊銘坐到河邊,看著日夜奔流不息的江水,就這樣靜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