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一個游俠兒,途徑臨江縣,見那張榜邀請賓客前去城中解決妖患。
我自然是義不容辭,直接就前去赴宴。”
他停下來,似乎是口渴,又喝了一口茶,才娓娓道來:“我方一進去,便發現這宴會中是妖氣沖天,群魔環繞,無奈里面牽扯的人太多,我便想著伺機逃出去再通風報信。
可是那妖魔突然發難,我尋不到機會,只能立刻脫身再尋良機。”
他心有余悸,緩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翻身上馬,向城外沖去,期間密密麻麻的百姓出來阻攔我,我一時還下不去狠手,結果見他們舉止瘋狂,與禽獸無異,便狠下殺手,好不容易才逃到城門外,那妖魔也好像不是很在意我的出逃,期間我斬殺了多個黃階好手,才撿得一命。”
這話不知幾分真幾分假,他不過黃階中品,也許他出逃期間就沒碰到什么人。
不過李行義關注的重點并不是這個。
李行義又問道:“那那些衙門里的衙役呢?都干什么去了,縱容妖魔放肆。”
“嗨!別提了,你們那縣令就是最大的妖魔,你們那縣丞也是就坐在一旁,默默喝酒,什么也不管。
說到這個我就來氣,那些個衙役,將城門全封鎖了,就是要來個甕中捉鱉,幸好我反應快,才撿得一命。”
“那就沒有別人逃出去嗎?我可是聽說有一位玄階的道人在臨江縣城里面生活,他還有一個黃階的弟子是個少年,你見過嗎?”
李行義希冀的問道。
“這個我倒是有聽說,那少年一走進來,周圍的人都上去噓寒問暖的巴結。
好像聽他說……他師傅遠游了,暫時沒有回來。”
楊銘坐在一旁,默默喝著茶水,沈雨君見他這個姿態,又聽到旁邊的人說話,也就當是聽八卦一般,默默聽著。
“那他逃出去了嗎?”李行義有些激動。
“這……恐怕是沒有逃出去,當時我們都在那縣城中心,那里面一個玄階妖魔一個玄階高手,估摸著他們都逃不出去了。
我也只是運氣好,僥幸撿得一命。”他面有難色。
但看到李行義有些落寞的樣子,話鋒一轉:“但我觀他龍行虎步,氣宇軒昂,定不是池中之物。況且還有個玄階的師傅,想來護身的法寶符箓也不會少,說不定就能逃出去呢。”
李行義哪能不知道眼前這冷峻男子是安慰自己,但他還是喃喃點頭:“應是如此,應是如此,自保應該是不難的。”
他如此安慰了自己一番,又和這黑衣的冷峻男子說了許多,了解了一些,才重重點頭。
最后李行義又附耳說了幾句,那黑衣男子起身拱手便告辭了。
楊銘聽到這里,心里面也微微一暖,原來這李行義還惦記著自己。
李行義心中無比懊惱,與楊銘認識的時間雖然不算久,可楊銘經常會提些吃食,來找自己聊天。
自己孤身一人在那遙遠的臨江縣,其他人都看不起自己,只當自己是來鍍金的。
表面上都很恭敬,縣令也好,縣丞也罷,對自己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全因自己有個好的出身。
可這少年并不在意自己的出身,還是真的拿自己當做是哥哥與朋友。
除了楊銘,誰又知道自己的真正想法?
雖然家里的決定就是將自己送過去鍍金,可自己內心有一腔熱血,又怎么能就這樣荒廢?
可上天就是如此,你偏偏渴望什么偏偏什么就會溜走,李行義寧愿自己能在現場,用命廝殺,死在那里。
總比現在這樣獨自茍活在這里來得要好。
可偏偏事發前夕家中來信,讓自己速回一趟。
直到聽說了臨江縣覆滅,自己怒氣沖沖質問才知道,家中剛知道滄江龍子間的爭奪,就派人傳信讓自己速回。
原來這滄江一脈的地區都已經被暫時放棄了,何其殘忍,官方置兩岸百姓不顧。
不過好在這份契約乃是秘密簽署,尋常小妖和凡人難以得知,除非是大人物身邊的親信,或是從一些地方聽到小道消息的小妖和人類。
可誰知此次滄江的爭奪曠日持久,居然持續了這么久的時間,不少妖魔都看出來情況不對了。
“唉。”李行義長嘆一聲,現在他總算是大概了解情況了,這人說的話七分真,三分假。
這件事對身處其中的百姓是災害,可對路途遙遠,高高在上的京城百姓來說,不過是茶余飯后的談資。
甚至只有很少一部分走南闖北,消息靈通的人才知道這件事情,絕大部分人都毫不知情,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李行義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努力,一時間有些悵然。
他搖搖晃晃起身,嘴里不耐煩的喊著店小二結賬。
兀的一張人臉映入他的眼簾,他神色激動,雙手狠狠夾住楊銘的肩膀。
“銘弟了,是你嗎,銘弟?!”
他的大手像是鉗子一般,狠狠搖晃楊銘的身體。
旁邊的沈雨君看不下去了,柳眉微蹙,一把拍開李行義的手,說道:“大叔,你看清楚好嗎,他不是你什么銘弟!”
李行義這才反應過來,他酒意瞬間消退了一點,定睛看去。
眼前之人氣質出塵,神色淡漠,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
他膚色雪白,瞳孔黑而幽深,像是積年的幽潭。
“沒事的,沈姐,我們該走了。”
原來真不是楊銘,只是眉宇間有些相似而已,李行義有些失望,不過楊銘確實不可能會出現在這里。
況且楊銘膚色也沒這么白,沒這么高也沒這么英俊。
“不好意思,小兄弟,我一時激動,將你錯看為一位故人了,實在是不好意思。”他神色誠懇,道歉道。
“無妨。”楊銘沒打算和李行義相認,在他看來,自己早已經死了。
自己也確確實實是死過一次的人,死在了那個雨夜,他的人,連同他的心。
現在的楊銘只是一個走在自己道路上的復仇者。
他看得很清楚,明白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提升自己,變強,直到能夠掌握自己的命運。
從陰謀詭譎的斗爭中脫離出來,真正的主宰自己的命運。
楊銘起身帶著沈雨君就走了,李行義怔怔看著他的背影。
陽光打在楊銘的側臉上,卻融化不了他眉宇間積深已久的陰翳,李行義不自覺地移開了目光。
他變了,不,他一直都沒變。
他只是成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