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正值,京城遍地開出鮮花,伸出碧綠的新柳。街上人來人往,蝴蝶在草叢中翻飛,讓京城透出生機和歡樂。
皇城鱗次櫛比的輝煌外,一座酒棧矗立在其對面。酒棧極高,才用了亭臺的外形,屋檐均采用了亭臺外檐的形狀,其間鏤空,無數文人墨客對作其中。這些亭臺此起彼伏,互相交疊,便形成了上端酒館的風格。而其下端卻與之相反,窗戶緊閉,墻面結實,大概就是客棧的作用了。
曹酹之前在京城也曾路過這座酒棧,卻總覺得奢侈至極,便都一帶而過。斯時仔細看去,頓覺這酒棧比自己想象的要豪華許多,雄偉壯闊許多。
楊夔在一旁道:“這酒棧和你們祖上甚有淵源。”
曹酹奇道:“我的祖上?”
楊夔看著那酒棧,道:“正是。你的祖上曹酩之隨先帝開國時頗有戰功。開國后又助先帝平定異姓王之亂,造福百姓,頗得民心。”
這些話曹酹從小便聽曹愷講過無數次,閉著眼睛都能倒背如流,但他確實不知這奢華至極的酒棧竟和曹酩之有關。這異姓王之亂便是隨先帝開國時因頗有戰功而被封異姓王的幾位先輩,因不滿被先帝遏制所爆發的一場叛亂。他的祖上曹酩之和楊家的祖上楊承韞也是異姓王,不過他們助先帝平定了叛亂,因而如今才能稱為在大陳數一數二的豪門貴族。不過這件事以后,先帝本就忌憚異姓王的心思更甚,便改設諸侯王派遣其余在京城頗有威望的氏家到各地任職,只留下了楊、曹二家。不過歷代皇上對二家的態度均是又恭敬又忌憚。前幾日圣上囚禁楊夔便是最好的證明。因此曹愷十分擔憂,不知圣上什么時候便會對曹家不利。
楊夔繼續道:“故后世修筑此棧時便取了曹酩之的‘酩’字,為之命名為‘酩酊酒棧’,以此紀念曹酩之。不過經歷代的擴建與完善,此棧已成為京城最為繁華的酒棧。許多諸侯王和地方官員來京城時都會選擇居住此地。”
曹酹點點頭,道:“襄陽侯便就在此處。”
楊夔道:“進去罷。”于是二人便一同進入。
其中擺滿了桌子,桌子旁也均圍滿了人,飯菜想起撲面而來,人聲鼎沸,摩肩接踵,喧囂至極。
楊夔徑直越過了來往的人群,來到柜臺邊,問道:“襄陽侯可在此處?”
那柜臺小二見楊夔氣度不凡,道:“二位來找襄陽侯?不知有何要事?”
楊夔將折扇抽出,道:“你盡管告訴我在不在便是。”
那小二見楊夔語氣加重,陪笑道:“二位尊姓大名,我這就派人上樓稟報。”
楊夔順嘴答道:“楊…”說到一半,改口道:“就說曹酹罷。”
那小二不敢怠慢,連忙派人上去了。
曹酹靠在柜臺上,問道:“楊將軍,為何要告知我的名字?用你的名字豈不是更有威懾力?”
楊夔搖搖折扇,道:“不然。你與襄陽侯有交情,這才能使他神情放松。若是說出我的名字,他大概便能猜出我等來此的目的,便不會告知真情時報了。”
曹酹追托著下巴道:“原來如此。”
正在此時,那小二從樓上跑下來,道:“二位,襄陽侯在三樓恭迎二位,請。”說罷,朝樓梯口遞了遞手。
二人踩著樓梯上了去。二層和一層相差無幾,都擺滿了圓桌,喧囂不斷。可到了三樓,便截然不同。這里便是亭臺裝飾,桌子也精致許多,分散許多。四周鏤空,微風吹進,讓人心曠神怡。曹酹見在坐的人都身著精致,料想這些亭臺應都是為達官貴人所留。
二人隨著那小二走到了一坐依靠著闌干的桌前。桌子一端正端坐著一位男子,身旁站著兩個仆從。只見他頭戴官帽,身披官服,五官端正,與一般官人毫無二異,只是此人眉毛濃密粗曠,給整個人都添上了一分狂傲和不羈。桌子上放著一個棋盤,那男子正歪頭看著外邊的風景,一邊拿著一顆棋子在棋盤上輕敲。
曹酹一眼便認出了蔡崢,拱手笑道:“襄陽侯大人,好久不見。”
蔡崢轉過頭,看到曹酹,像是一怔,卻很快恢復常態,起手作揖道:“曹兄弟,好久不見,坐。”說著朝自己對面的椅子指了指,并朝兩旁的仆從擺了擺手。那兩個仆從便微微一蹲,轉身走了。
曹酹隨機坐在了蔡崢對面的椅子上,他看見楊夔坐在他旁邊桌子另一側的椅子上,這才微微放心。
蔡崢看見楊夔,見他一副風流之氣,問道:“不知,這位公子是何人?風流倜儻,在下未嘗見過。”說罷頓了頓,道:“不過…這位公子好生眼熟,知是哪位公子?”
曹酹心想:看來蔡崢是把楊夔當作和自己一樣的公子了。剛想開口,又想到楊夔在樓下和自己說的話,連忙編了個謊:“這位是我的一位昔日好友,名曰……楊愷。”
曹酹心下一荒,便將楊夔和曹愷的名字一混,編出了’楊愷‘這么個名字。
蔡崢似乎并未多疑,向楊夔拱手道:“楊兄弟,在下蔡崢。我見你氣度不凡,可否與我結交為友?”
楊夔拱拱手:“甚好,甚好。”
蔡崢轉過頭來,打開裝棋子的檀木盒,道:“不知曹兄弟此番前來,有何要事?”他將黑棋拿出一顆,落在棋盤上,又道:“上次與曹兄弟見面這圍棋一直下不過你,這幾年我潛心研究棋譜,此次可否與我對弈一局?”
曹酹也打開檀木盒,拿出白棋,道:“甚好。此次聞聽蔡大人前來進貢圣上,特地前來慰問。”說罷將那顆白起落在了棋盤上。
蔡崢又取出一顆棋子,道:“多謝曹兄弟關心。”
于是曹酹和蔡崢便對弈起來,再未說出一句話。
楊夔見曹酹不再出聲,只好自己問道:“不知蔡大人,此番進貢皇上的是何物?”
一語點醒夢中人,曹酹猛地從棋局中脫出。蔡崢的棋藝的確增長了不少,自己專心應對,竟忘記了要事。
只見蔡崢落子的手一頓,隨即又迅速恢復正常,提起幾顆被圍死的白棋,道:“楊兄弟怎的突然問起這個?”
楊夔笑了笑,給曹酹指了指落子的位置,道:“此番蔡大人前來京城不易,慰問一下,不必多慮。”
曹酹按照楊夔的指點落下了那顆白棋。蔡崢見此著實為妙手,一邊低頭沉思該如何破局,一邊道:“那有勞楊兄弟勞心了。此番進貢與往年無異,無非是些金銀牛羊罷。”說完,猶猶豫豫地落了一著。
曹酹看向楊夔,楊夔又給曹酹指了一個點位,道:“不過近日聞聽似乎有諸侯王攜帶危險物品進入京城,蔡大人可要小心。”
蔡崢聞言瞳孔微睜,落下一子,道:“危險物品?京城守衛搜查嚴格,不知是何等危險物品竟然能夠逃過搜查帶入京城?”
楊夔繼續指著棋盤上的點位,道:“聞說是火藥一類的,蔡大人可要小心。”
聽到’火藥‘兒子,蔡崢低下頭,讓人看不清神色,隨即抬頭笑道:“多謝楊兄弟提醒…”
話未言畢,蔡崢的后半句話被淹沒,曹酹只聽的“轟隆”一聲,雙耳頓覺失明,周遭頓時燥熱起來,讓他難受不已。
可能那身巨響震得他有些發懵,等他再回過神時已離開了那個桌子,正被楊夔拉著袖子往一邊跑。
他定了定神,向外一看,只見闌干已斷裂開來,均呈黑色,像是被什么烤焦過一般。最讓他恐懼的,還是那些欄桿后沖天的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