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來臨，空氣變得悶熱，寧海音躺在床上，身體擺出大字狀。

雙目無神的她把接下來要做的事全都忘了，包括明天要去監察局報道打卡，以及給路成發去麗薇的人格模型。

她就這么躺在床上，感覺渾身被恐懼包裹，寧和、安靜的屋內，好像有不可見的厲鬼在空中掛著。

寧海音感覺自己如同置身于恐慌的池塘中，渾身上下都被膠質粘稠的恐慌之液包裹，肢體都很難動彈一下。

她聞到了一股臭味，在尸臭來臨之前，尸體的腸道，以及胃部腐爛的食物，率先就會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異味。

哥哥中午給她發了信息，說是做了水煮肉片吃，這些味道應該就是水煮肉片在腸胃里爛掉之后發出來的。

“必須趕快收殮掉寧地的身體才行……”她不斷告訴自己，試圖讓自己行動起來，但身體仍舊是非常無力，如同注入了水泥。

*

*

此時，路成正在魯托二層，也就是四環的別墅里，他把安全等級開到最高，進入了深潛狀態。

雖然寧海音沒有給他發東西，但事情肯定是不能等人的。

一個令他無法忽視的問題出現了：原本趨近于穩定的理想沙影鎮，隨著幾千新增人口，重新陷入了混亂之中。

他坐在自己的房間中，沙發上同樣坐了幾個人。

分別是周升，谷樓，沙玲玲，上官文田，四人被他叫來了這里。

“你的沙影鎮已經有了上萬人，必須想個辦法把這些人組織起來，否則他們就會依靠不死之身打來打去，你就不得安寧。”其余人都沒有先開口，周升敢開口。

盡管這個問題他們都知道。

路成皺著眉，這個膨脹意識肯定可以給他帶來大量影響力，因為這個乃是魯托共和國總議長的實驗，關系牽扯非常多，也是因此進來了一群成分復雜的家伙。

他的目光移動：“給點建議。”

這些人都是親歷者，路成則不同，雖然是他的未元意識空間，但他至多是旁觀。

“先分辨人員分類，然后扶持代表，讓這些代表自己帶人爭奪地盤，這樣場面起碼不會太混亂。”谷樓給了建議。

“騙他們，宣傳不死之身，以及非凡力量，讓他們有個目標，”沙玲玲也給了建議。

“塑造一個敵人出來，跟他們斗，轉移矛盾，禍水東引。”谷樓的建議與其他人完全不同。

最后，周升看了一圈，搖了搖頭：“顯然，現在是要拿宗教來辦事。”

眾人都怔了怔，連路成都有點莫名：“宗教？”

周升卻是看著谷樓：“要考慮這里的群眾基礎，新進來的這群人都跟泰阿教有關，直接就告訴他們，這里是一個圣地，讓他們繼續修行成長父，反正泰阿教的修行都是【十年】為單位的。”

“泰阿教么……”谷樓捏著下巴：“也不是不行，但具體怎么操作？”

周升答：“我們把廣場推掉，建一個泰阿殿，然后在這里造一個路成的銅像，告訴他們路成是這里的【大丈夫】，我們則擔任長父職責，另外再選幾個拇指，把【指尖序列】這套結構運轉起來，一萬人而已，再多十倍都沒問題。”

沙玲玲提醒道：“周當家的，這樣沙影會變成一個教國，按我的理解，某人不是很喜歡這種東西。”

眾人看著路成，等他說話。

路成嘴唇蠕動，吐出一個詞：“不問是非。”

周升點了點頭：“那就這么辦？你來給一套方案吧。”

路成搖了搖頭：“你們才是這里的居民，我不參與這邊的事情。”

谷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錯，你這才像話，有點支配者的樣子。”

“確實……”周升也點了點頭。

上官文田嘆了口氣：“只能這樣了，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因禍得福，我反正是擺脫掉那個主機了。”

在這之后，路成穿上了一套袍子，把臉遮蔽了起來，與他們上街。

有路成這個人在，谷樓很樂意當了打手，訪問各個新來的，搬出自己的身份來說服對方。

沙玲玲說服沙影幫的，沙廣山被向和抓著守尸，復活就死。

沙影幫被說服之后，路成拜訪了十一，就是他之前看見的那個金槍魚頭。

十一坐在沙影鎮邊緣，看著漫天風沙，整個人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路成走到他身后，就這么看著他。

“在那之后，長父怎么樣了？”十一問。

路成并不理解泰阿教的倫理關系，便確認道：“你說的是那個李真元嗎？”

十一點了點頭，他看上去很年輕，完全二十歲出頭的樣子，手里捧著畫本，用一條碳棒在畫畫。

他畫的就是漫天的風沙，這些在空中飛舞的沙子被他物化成【妖魔鬼怪】，不斷互相廝殺。

“我很尊敬他，真的非常尊敬他。”十一說：“他說的話我都深信不疑，但我真的在地下呆久了，心智非常幼稚，很不成熟。”

“在那種地方呆著人人都一樣，每天就是固定幾個同事，”路成表示理解。

“來吧，說說你要我干嘛，”十一嘆了口氣：“我會配合你的，但我希望你對長父好一點，不要為難他。”

“……”路成沒想到這個十一如此敬愛義體李真元。

“我也沒有什么親朋好友，那邊的同僚都是競爭關系，我的長輩只有他一個。”十一解釋了一句。

“我要去你去說服那些泰阿教的人，我們的計劃是在這里造一個假的泰阿教，【小泰阿教】，裝作自己是真的，讓那些人被宗教組織起來，不再依賴不死之身打打殺殺。”路成把來意全盤托出。

十一站起身來，把繪本放在衣服夾層里，隨后攤開雙手：

“然后呢？拜你嗎？這里沒人比我更熟悉泰阿教的流程，因為長父教了我所有東西。”

路成點了點頭：“拜我。”

之前他就反應過來了，這些人斗來斗去，他的精神會不穩定，這些人平穩他就平穩。

那么這些人如果都拜他，肯定也會出現不一樣的變化。

十一也是沒想到路成這么干脆承認了，頓時瞠目結舌：“那你說吧，告訴我一個名字，說起來，我知道你叫路成，這是周升告訴我的，但這個名字太普通了，一點也不像宗教信仰的東西，我可以做你的牧羊人，但你也別騙我。”

“名字么……”路成陷入沉默。

一時間讓人取個名字，然后把這個當做【神的名諱】，真的要他有點無所適從。

他陷入思索之中，目光在‘完美生物面板’上飄，隨后放棄了自己取名字的打算：

“白起。”

“行。”十一意外地看著他：“你取名字的天賦還不錯，這種情況下，太過具體，太過模糊的名字都不太好，但卻得有象征意義，這個名字里包含有顏色，也包含有動詞，令人信服。”

他敲著腦門，邁出步子，繞著路成走圈：“讓我想想，如何給你編纂經文，你有什么習慣嗎？特別的那種。

你別覺得神靈，宗教什么的很神秘，實際上都是根據人編纂出來的，這是長父告訴我的。”

“李真元那家伙還挺叛逆的。”路成笑了。

他檢索了自己的過去，被自己弄笑了。

一個殺孽深重，混跡于灰色地帶的人，怎么會站在這種地方，做如此的一件事？

哪里搞錯了罷！？

“我殺人比較多。”路成給出線索。

十一點頭：“那就是殺神，還有嗎？”

路成繼續提供線索：“我有一套審判序列裝甲，是精銳級的，我似乎是一名鐵騎。”

十一停下步子，雙手‘啪！’一拍：“我知道怎么給你編纂了，你得感謝我的藝術細胞。”

“說說？”路成不禁對十一高看一眼，因為十一確實很有藝術細胞。

十一伸出手，在路成面前張開五指：“殺戮與審判的軍神：白起。”

路成眼前一亮：“那就這么辦。”

十一提出了一個要求：“接下來我們召集所有文字工作者，有那種寫小說的作者也可以，讓他們來給你：著書立說。”

路成奇怪的看著他：“還要做這種事？”

十一點頭：“知道【二十四父】嗎？”

路成點頭：“二十四個關于父親的故事，也就是說，你要以我為中心建立故事集，然后編纂成一本書。”

十一笑了笑：“二十四父就是被人為編纂出的小說，只是借著泰阿教的名頭，被高高捧起，這里甚至就是你的地盤，你就是這里的主宰，那么為你編纂的【二十四父】，就不是夸大，而是贊美。”

路成問：“殺戮與審判軍神白起的贊美詩？”

“可以這么理解，”十一肯定。

隨后，編纂就開始了。

路成在一盤觀察監督，他把所有可以起到作用的人聚集起來，這些人再去說服對應的人。

起初還有兩個小作者身負反骨，但在暴打之下，他們很快就寫出了暢爽的文字。

退出深潛之后，路成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此時已經到了清晨。

他掏出手機，隨即怔了怔：“……這？”

時間過去了兩天，他在里面呆的時間有點久了。

尋常社畜肯定會被上司催促，但路成這里卻沒任何人催他，頂多就是林悠悠給他發了一堆信息。

現在的時間是：七月九日，上午九點三十七分。

今日十點出頭，他的完美生物面板就會開始結算。

路成坐在沙發上，靜待時間過去。

每次結算，都意味著向目標邁出了一大步。

“這場無聊的鬧劇就由我來劃上句號。”

“現在還是得想辦法去見一次趙天盛，否則對他沒有頭緒。”

“而且，如果波特拉真如推測那么恐怖的話，他的目的就得重新去評估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過。

【戰場功勛結算完畢，請繼續以成為真正的完美生物為目標而奮斗。】

【I定域能量轉換完成。】

【I容量擴寬。】

【傾向完整度拓展所需生物等級不足。】

完美生物面板。

路成：白起傾向·基因調整者。

敵人擊殺數量：11244。

綜合能力：89.4→108.4。

生命升華次數：1

下一次：0/7→2/7（未完成）。

補完項目：意識基準補完。

目前狀態：深潛。

戰斗狀態：【大秦鐵騎（完全）】

持續狀態：【超越意識（普通）：11244。】

戰斗武裝：【深藍：40~？？？】

影響力：54.5。

影響力增加了二十一，前所未有的暴增。

路成略作思襯，便明白過來，意識補完階段，每一次補完需要10點影響力。

“似乎沒什么太大變化？”他開始感受自己的狀態。

忽然，一陣暈眩感襲來。

路成感覺自己大腦仿佛被子彈命中，視野在往左邊快速旋轉。

他努力想要抓住感覺，仔細觀察自己的變化，當下開啟【超越意識】。

頓時，暈眩停止了，他成功取得清醒，然后閉上眼睛，嘗試去做心理醫生療法中的【冥想】。

很快，他就感覺到了，身體之中好像被注入了什么東西，有種東西在順著大腦流入，作用在全身。

他拿出一枚金屬棒，置于面前。

這是儲存意識貨幣的媒介，未元意識的力量就是這種【意識的力量】。

意識的力量，神經元，高次物質展開，I能量……路成心中在不斷琢磨這些概念，試圖抓住一些什么。

“這種能量作用在我的大腦，然后透過神經元擴散至全身，很明顯不是碳基生物的力量，脫離了三大營養素的供能，它正在補完我的意識。”

路成大腦沒有發熱，反而是變得越來越冷，感覺像是電腦主機、手機，突然加裝了一個超強散熱器。

因此，腦子可以承受更大的計算量，更快的思維速度，感知能力也在銳化，他好像在全方位被【補完】了。

漸漸地，感覺越來越弱，直到十多分鐘后一切都歸于正常。

當下路成就跑去了廚房，從寬敞的廚房中拿出一把菜刀，對準了自己。

嗖！路成給自己來了一刀，砍了自己一刀之后，胳膊上出現傷口。

菜刀切開了表皮，穿過了真皮層，露出了下面的肉，還有鮮血。

不過，路成感到很大阻力，他現在皮糙肉厚，恐怕肉身防御能力堪比大型動物了。

接著他觀察時間，鐘表走過。

十八分三十五秒之后，小臂上的傷痕恢復如初，他的自我治愈能力再度增強了。

上一次是二十六分鐘，此時這個時間被縮短了八分鐘。

“完人，完美的人，超級生物。”他對這種東西的印象越發劇烈。

這種東西可不能單純按照時間縮短來看。

這種縮短，會導致收益幾何倍數上升。

瞬間恢復這種能力，現在看來也不是妄想，完全有可能。

“不論我怎么看，我都不像是個英雄類角色，為什么我現在會在做這種事？”他也在猜測，一邊往鍛煉區走。

這個別墅有著完善的鍛煉設施，還有體測設備，甚至還有白陽生物公司的醫療艙。

“難道說這個與波特拉有關嗎？”他想起灰熊對觀察者的描述。

荷魯斯之眼是一個極端強大的算力群，有種【天羅地網】的感覺，波特拉真的是最近才認識自己的么？

他會不會早就知道自己的存在？

很快，路成放棄猜測，他來到白陽生物的醫療倉前，開始給自己檢查身體。

確認身體沒有任何問題之后，路成打算實際測試一下力量變化。

鍛煉區內，有一塊電子區域。

他面前是個鍛煉拉力的電子設備，在游戲機廳也能看到類似設施。

男人這種生物，對于力量的追求，可能從小時候玩的樹枝就開始了。

這個設備與拳擊游戲機類似，只要拉住一條【T形手把】，不斷施加力量，LED屏幕就會顯示出你有多少力氣。

往往在游戲機廳里，幾個死黨就會互相攀比力量，力氣最大的就可以當場展現【男人的雄風】。

此時，路成拉住手把，深吸一口氣，往上用力拉了起來。

數字在不斷變化：268KG……378KG……456KG……689KG……788KG……845KG……

最終，數字定格在了1424KG上。

拉力，可以說是一個人最大的靜態綜合力量體現了。

而力量的變化，最終會導致【質變】。

人類不論如何強化自己，最終會受制于【人類分子學】的極限。

很顯然，【I能量】不屬于這個范疇。

“連未元意識都是繞過這一點，利用裝甲來突破極限，之前的膨脹意識實驗，就是四個裝甲展開器。”

而自己，卻是肉體本身，這完全是另一個層面的東西。

“或許很快，我就要突破【碳基生物框架】了。”

他看著完美生物面板：【深藍：40~？？？】

“深藍沒有下個形態，就說明我力量不足，裝甲始終是駕駛員自己的展開。”

呼出一口氣，路成正打算休息一下，好好吃點東西填飽饑腸轆轆的肚皮。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確切地說，是‘陳’的手機。

他拿起一看，是林爺爺打來了電話，當下便接起：

“爺爺，什么事？”

林春良徑直道：

“我這里與趙天盛有一次談話，你是否要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