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夫顯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破了膽,他掙扎著爬起,但雙腿卻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踉踉蹌蹌地摔了幾個跟頭才勉強站穩。他連滾帶爬地逃去,那身影在小巷中逐漸消失。而那青衣男子,卻仿佛對這一切視而不見,只是壓低了嗓子,發出了一聲詭異的笑聲。那笑聲在寂靜的小巷中回蕩,如同鬼魅的呼喚,讓人聽得心驚膽寒。
他笑著,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聲音中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與神秘。他輕聲說道:“姑娘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本事,真是令人刮目相看。”那話語中透露出一種莫名的意味,讓人捉摸不透。
“少說廢話。”我重新站起,手中的劍尖閃爍著寒光,直指那人的面門。然而,他并未露出絲毫的慌亂,只是微微踮起腳尖,如同一只輕盈的燕子,瞬間躍上了墻頭。他的動作如此流暢,仿佛并不打算與我正面交鋒。
我心中疑慮更甚,劍尖微顫,沉聲問道:“閣下身為江湖中人,緣何要對朝廷命官的女眷下手?”
那人卻輕笑一聲,反唇相譏:“那你呢?一身江湖兒女的豪氣,卻為何與這些金枝玉葉的貴女們混跡在一起?”
我無奈一笑,輕聲道,“身不由己。”
他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隨即輕描淡寫地吐出幾個字,“我亦如此。”
聽聞他此言,我的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好奇,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我緊追不舍地問道:“敢問閣下,如何稱呼?若今日楚某身隕此地,也愿知曉與我交鋒的對手是何方神圣。”
那人聞言,忽然放聲大笑,笑聲如雷霆般在夜空中回蕩,他眼中閃爍著玩味的光芒,似乎對我的話頗感興趣,“你倒是頗有俠義之風,竟愿為她舍身取義。”
我微微拱手,以示敬意,但語氣卻堅定如初,“閣下誤會了,她的死活與我并無關系,只求閣下能放過馬車中的姑娘。”
“哦?”那人站在墻頭,手中竹笛輕輕旋轉,眼中閃爍著玩味的光芒。他略一沉吟,隨后淡淡道:“小姑娘,你倒是個有趣的人。不過今日,我就暫且放你一馬。看你此刻步履蹣跚,恐怕連我一招半式都難以抵擋。待他日有緣,我們再行相會。”
話音未落,他身形一動,便如輕煙般消散在小巷之中,只留下一片空蕩的墻頭和風中搖曳的竹葉。
巷口,馬蹄聲如雷,漸近漸晰。一位年輕的將軍,身著沉穩的玄色朝服,宛如夜色中的流星,騎著雄壯的高頭大馬疾馳而來。他的身后,是浩蕩的官兵隊伍,仿佛一陣狂風掃過,帶起一片塵土飛揚。而那個剛從國公府逃出的馬夫,也混雜其中,神情慌張。
此刻,我心中的大石終于落地,一種難以言表的安全感油然而生。我目光緊緊鎖定那位年輕的將軍,他劍眉如刀刻,星目璀璨,透出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寬肩窄腰,身姿挺拔,仿佛一座山岳般屹立不倒。即便是發冠上那塊溫潤如玉的白玉,也無法與他那雪白的肌膚相提并論。天哪,這世間怎會有如此俊美的男子,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杰作,令人驚嘆不已。
一直躲在馬車中的宋安歌和趙燕兒聽到有官兵聲,這才不慌不忙的從車上下來。當她們走下馬車,眼前的景象如同噩夢般映入眼簾——一片凌亂的戰場,尸體散落,血流成河。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恐怖,她們的雙腿瞬間失去了力量,顫抖著,彼此攙扶著,最終無力地跪倒在地。
我并未察覺到她們是因為恐懼而跪,只是以為她們見到官員后應有的禮節。于是,我也跟隨著她們的動作,迅速跪在地上,雙手抱拳,恭敬地向前方的大人道:“大人,我們三人本是被歹人強行挾持,無奈之下才拔劍自衛。我們絕非有意殺人,這一切皆是出于自保。”我的聲音堅定而誠懇,試圖向這位大人解釋清楚這其中的緣由。
那位將軍斜睨著我,目光銳利如刀,讓我頓覺渾身不自在,仿佛被一股寒意籠罩。正當我準備再次開口,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時,忽然,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破了這緊張的氛圍。
“咳咳咳咳……”那咳嗽聲如破竹般連續不斷,我仔細聆聽,竟覺得它如此熟悉,仿佛是某個曾經深入我心底的旋律。我再次審視這位將軍的面容,那張俊美的臉龐此刻卻顯得有些蒼白,仿佛被病痛侵蝕。
我不禁心中一嘆,如此風華絕代的男子,竟是個病弱之軀。思緒至此,我突然覺得有些迷茫,仿佛被一層迷霧籠罩。咦,這人……怎的如此面熟?
就在這時,趙燕兒帶著哭腔的聲音打破了我的沉思,“侯爺,若非夫人及時出手相救,妾身與安歌妹妹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聽到“侯爺”二字,我恍然大悟。原來這位俊俏的將軍竟是與我只有一面之緣的新婚夫婿。
寧弈悠然開口,聲音里帶著幾分沉穩與不容置疑,“寒影,讓人把宋小姐送回國公府,其他人帶回金吾衛。”
聞聽此言,國公府的車夫忙不迭地趕來,他身手矯健,與寒影合力,小心翼翼地將宋安歌扶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啟動,車輪滾動間,揚起一陣淡淡的塵土。
馬車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街道的盡頭。寧弈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他轉過頭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輕聲問道:“你,會騎馬嗎?”
我昂首挺胸,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回答道:“自然是會的。”
寒影聞言,迅速牽來一匹駿馬,馬兒毛色光亮,四蹄矯健,他將韁繩遞到我的手中。
此時,趙燕兒也掙扎著站了起來,她的臉上寫滿了驚恐與無助,望向我的眼神中充滿了祈求。我立刻心領神會,高聲對寧弈道,“侯爺,能不能帶趙姨娘一程。”
寧弈原本掛在嘴角的笑容,在此刻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微微蹙眉,沉思片刻后,沉聲道:“麻煩,過來吧。”
趙燕兒聽到寧弈的話,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被委屈和慌張所覆蓋。她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鼓起勇氣,默默地走到寧弈的身邊。寧弈輕輕抓住她的手臂,一把將她拉上馬背,讓她坐在自己的懷中。
我輕盈地躍上馬背,目光掠過,只見寒影已將那曾經儀態萬千的郭萱穩穩地扛在馬背上。此刻的郭萱,哪里還有半點世家女子的矜持與端莊?衣裙因剛才的驚悸而濕了大片,仿佛被秋雨打濕,凌亂地貼在她身上。她的秀發也失去了往日的柔順,亂糟糟地披散著,顯得格外狼狽,這一幕卻在我眼中顯得分外滑稽,十分可笑。
一股難以言喻的輕松與愉悅在我心中悄然綻放,仿佛漢云齋內積壓的郁氣被一陣微風吹散,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情不自禁地朝著坐在寧弈前方的趙燕兒展露了一個溫暖的笑容,期待她能夠分享我此刻的喜悅。
然而,趙燕兒的反應卻如同冷水澆頭,讓我心中一怔。她緊鎖著眉頭,雙眸如秋水般明亮,卻滿溢著深深的憂慮。
我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困惑,下意識地低頭瞥了一眼自己的衣物。只見新制的華裳,原本應該光彩奪目,此刻卻被斑駁的血跡玷污了大片,令人觸目驚心。更令人心痛的是,那細膩的布料上,竟有好幾處被銳利的刀刃無情地撕裂,我越看越心疼,越想越難受,嗚哇的一聲,竟沒忍住哭了出來。
此刻,寧弈與趙燕兒已經先行一步,走在前方。他們忽然聽到我悲切的哭聲,寧弈立即停下腳步,示意寒影前來詢問。
我抽噎著,越哭聲音越大,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路哭到了金吾衛的府衙,寧弈讓趙燕兒先去內堂梳洗等候問話,這才走到我身邊柔聲道,“我已從國公府的車夫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經過。是那些人劫持了你們,你才不得不出手,放心,這事情,我會為你主持公道,你無需擔心會因此受到責罰。既然你已嫁入侯府,那么,無論何事,萬事有我,無需懼怕。”
他看著我,眼中滿是心疼,似是想伸手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卻又有些猶豫。我依舊抽泣著,淚水滑過臉頰,我哽咽著說:“我……我……我沒……害怕。”
寧弈的聲音如同哄慰孩童般溫柔,他輕聲道:“好好好,我知道你沒害怕,你是最勇敢的人,竟然一個人就斬殺了三名惡匪。”
我意識到寧弈可能誤解了我哭泣的原因,連忙解釋道:“我……我并非因為殺了人而哭泣,我……是因為……我那剛剛做好的新裙子,它……它弄壞了。”
話落,寧弈的眼神中充滿了驚愕,他怔怔地看了我半晌,隨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聲如春風拂面般溫暖而暢快。這笑聲在寂靜的院落中回蕩,引得正在忙碌的侍從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不約而同地投來好奇的目光,偷偷地朝這邊張望。
寧弈輕輕嘆息一聲,那眉宇間的笑意愈發明顯。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寵溺地揉了揉我的頭頂,聲音中帶著幾分無奈和寵溺,“真是個孩子。”他輕聲說道,“快些去梳洗一下,一會兒醫官會將郭萱喚醒,我有話要問你們。”
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走進內堂,趙燕兒躲在門后正等著我,一見我進來,瞬間跪在地上,泣不成聲,道,“夫人今日救命大恩,妾無以為報。“她的聲音顫抖,充滿了自責與愧疚,“卻還背棄夫人,與侯爺同乘一騎惹夫人傷心欲絕,請求夫人責罰,以贖我之罪。”
我驚愕地看著跪在地上的趙燕兒,她的淚眼朦朧中透露出深深的懺悔。我疑惑地問道:“燕兒姐姐在說什么?”
看著她滿臉的自責與懊悔,我心中的怒火與委屈交織在一起。我嘆了口氣,解釋道,“我哭是因為我新做的裙子壞了。你看……”我輕輕拽起那被劃破的裙子,指給趙燕兒看,那裙擺上的口子如同一個無言的傷口,訴說著我此刻的無奈與心痛。“這好大一個口子,今天出門時,張嬤嬤才送來的,我今日才第一次穿。”
趙燕兒聽聞此言,神情竟與寧弈出奇地相似,她靜默了片刻,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終于,她緩緩站起,輕輕摟住了我的肩膀,“青離妹妹,以后我娘家送來的錢,還有府上發的月錢,我都留著給你買衣服,買糖吃好不好?”
盡管我內心深處并不喜歡被人當作孩子一般呵護,但聽到那些關于糖果和新衣的承諾,我的心底還是涌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于是,我微笑的點了點頭。
寧弈許是因為方才我因裙子破了大哭一場,特意命人回府取了一套新制的衣裙送來,待我與趙燕兒梳洗完畢出來,那郭萱已經醒來多時正趴在禮部尚書郭祁山懷中哭泣。
郭祁山抬起頭,目光在我身上流轉了一圈,他隨即露出和煦的笑容,對我拱手施禮道:“聽聞君侯夫人今日英勇非凡,救下了我的女兒,郭某感激不盡,特在此向夫人致謝。”
我亦微笑著回禮,輕輕擺了擺手,語氣淡然:“好說,好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郭祁山似乎對我的武功頗感興趣,他再次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好奇:“不知夫人師承何人,竟能在短短瞬間,毫無損傷地便取了那三人性命,此等武藝,實在是令人欽佩。”
我微微一怔,心中略過一絲猶豫,緩緩道:“我自幼隨家父習武。”
郭祁山的眼眸微轉,帶著幾分贊許,嘴角輕揚,笑道:“果真是將門虎女,名不虛傳。”隨后,他轉身向寧弈微微頷首,“君侯若無他事,下官便帶小女回府稍作休息,改日定當親自登門道謝。”
寧弈聞言,急忙道:“郭大人且慢,本候尚有幾句要事需向令嬡詢問。”
郭祁山聞言,回頭望了一眼自家女兒。郭萱此刻已是呆若木雞,淚水如斷線之珠,不斷滑落,她的眼中充滿了驚恐與無助。郭祁山心中一痛,但想到事關重大,也只得咬牙道:“既如此,君侯請。”
寧弈的目光在郭萱身上流轉片刻,這才緩緩開口:“郭萱,本候問你,國公府的馬車,是否是你命人攔截的?”
郭祁山一聽此言,面色驟變,急忙厲聲喝道:“君侯,你這是何意?”
寧弈微微一笑,仿佛春風拂面,他擺了擺手,“郭大人,你且稍安勿躁。本侯并非有意為難令嬡,只是本侯身為金吾衛統領,護衛上京安寧乃是我的職責所在。一個時辰前,慶國公府的車夫前來報案,言說郭小姐攔截了國公府的馬車,并因此引發了賊人的刺殺。為了查清真相,還郭小姐一個清白,本侯不得不前來問詢。”
郭祁山微微一頓,雙眸中閃過一絲猶豫,隨后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小女與慶國公千金,自幼便如同親姐妹一般親密無間。想來是因為歲月流轉,兩人久未相見,這才引得小女驅車入巷,只為與故友重逢,共敘舊情。她絕無惡意,更無加害之心。”
我輕輕頷首,補充道:“郭小姐的確沒有加害之心,但她的行為卻也難以稱之為善意。她命人攜帶裝有老鼠的袋子,意圖以此嚇唬我們,這種行為,雖非惡意,卻也顯得過于輕率。”
郭祁山的臉色在聽到我的話語后,瞬間變得紅一陣白一陣,他尷尬地笑了笑,試圖解釋:“那只是孩童之間的玩鬧罷了,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然而,寧弈的聲音卻如冰冷的劍鋒,直刺人心:“即便如此,本侯心中仍有一事不解。那三名歹徒如何得知郭小姐行蹤,竟能在此地設下埋伏?”
我與趙燕兒對視一眼,心中皆是一凜。寧弈所言極是,那偏僻小巷本是今日我們與郭萱偶發口角才被劫持到此處,那三名歹徒竟像是提前知曉郭萱的行蹤,仿佛一切都在他們的算計之中。
郭祁山焦急地轉向郭萱,眼中滿是疑惑與關切,試圖從她的口中找出答案。然而,郭萱只是緊咬下唇,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滑落,她默不作聲,只是不停地抽泣。郭祁山見狀,心中更是焦急,他連忙走上前去,輕輕握住郭萱顫抖的肩膀,柔聲安慰道:“萱兒,到底發生了什么?你為何會將國公府的馬車引向這偏僻之地?”
郭萱的動作突然而激烈,她急忙擺手,仿佛遭遇了什么無法言喻的驚恐,她顫抖著身體,不由自主地躲進了郭祁山的懷里。她的聲音因慌亂而變得尖銳而顫抖,“別殺我,別殺我。”這句話在空氣中回蕩,帶著一種無法忽視的恐慌。
話音剛落,一陣微弱的流水聲在寂靜中悄然響起,如同夜晚的微風拂過湖面,卻帶著一種不祥的預兆。眾人紛紛轉頭,只見郭萱的臉色蒼白如紙,她竟因恐懼而當場失禁。
郭祁山的臉色瞬間變得通紅,他尷尬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沖著屋外的仆人喊道:“快來人,快扶小姐回府。”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慌亂和無奈。
寧弈看著這一幕,心中也是無奈。他深知郭萱今日受到驚嚇不小,但沒想到她會在這種情況下如此失態。他只得先讓郭祁山將郭萱領回去,希望她能夠盡快平復下來。
就在郭祁山剛離開不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有人氣喘吁吁地前來報信:“君侯,漢云齋的老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