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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鴻都驚魂

  • 洛陽密碼
  • 阿飛
  • 5352字
  • 2024-07-17 11:11:10

這里是鴻都門,南宮最南端。

鴻都門位于南宮正門端門西側,北臨明光殿,南接右掖門,為外朝建筑之一。

南宮宮殿大大小小數十座,建筑總格局卻挺簡單的,四平八穩,中央區域大致呈現一個田字型,方格里面有四組左右的主要建筑,所謂禁內。

北部兩塊,西為太后區,東為儲君區;南部兩塊,西為皇后西宮區,東為皇帝東宮區。

像太后長樂區的核心建筑是長樂宮和嘉德殿。周邊有承福殿、九龍門、嘉德門、青瑣門等各種大大小小的不同建筑環繞。

其他像皇帝區的前殿、玉堂殿;皇后區的長秋宮(含合歡殿)、卻非殿;儲君區的云臺殿、萬年宮等,都是類似長樂宮、嘉德殿一般的區域核心殿宇。

除了這四組建筑,其余圈在外圍的東觀、阿閣、蘭臺、符節臺、明光殿等一堆服務性工作建筑,都屬于外朝。

鴻都門就是位于皇帝東宮區南面的外朝建筑。

鴻都門內有座五經樓,巍峨挺拔,彩繪繁雜。

其內面積寬廣,書架林立,收藏的竹簡木牘、縑文帛書,卷帙浩繁,琳瑯滿目。

此刻,鴻都門門可羅雀,五經樓人去樓空。

張簡蹲在五經樓的樓頂屋檐上,觀天地靜寂,抒心頭郁悶。

五經樓是鴻都門學的核心教學建筑,最近十年臭名遠揚,在南宮數十座大型建筑中,受到的矚目和熱議程度,一度僅次于帝國權力中心卻非殿和嘉德殿。

當然,大多是朝廷重臣以及天下泰半讀書人的乜視和詛咒。

五經,原本是指《周易》、《尚書》、《禮記》、《詩經》、《春秋》等五部儒家最重要的經典。

令眾多儒者最憤怒的是,漢靈帝劉宏在光和元年(公元178年)親手建立的這所“鴻都門學”,所謂的五經卻變成了辭賦、小說、尺牘、字畫以及……道術。

所以,盡管靈帝一意孤行,十年來大力倡導,但他人一死,鴻都門學很快就被朝廷擱置——并不說徹底打壓完全廢棄,然而卻釜底抽薪,不再下撥糧款給足編制了。

特別是出身鴻都體系的先帝近臣奉車都尉樂松、侍中郤儉、尚書江覽等人先后詭異自殺之后,千余弟子頓時跑了個精光。

違拗主流,逆天行事,后果就是這么嚴重,皇帝也不行。

在宣德殿密室內,張簡固然一氣之下要去云臺,但出來吹吹凌晨的涼風,頓時清醒過來,權衡許久,還是重新抉擇了一下,在云臺殿、玉堂殿、東觀等幾個可選的地點中先來到這里。

鴻都門、鴻都隱學?畢竟和組織當初的建立有些關聯,或者、也許能找到老爹說的那個什么……引書?

不管如何,在他心里,老爹交待的事是隱學要務,卻比公主要他去殺人重要好幾倍——好吧,主要是他還沒下定非殺董旻的決心!等想清楚再決斷也不遲。

至于金主……自然也很重要,畢竟老爹的命是用金主預付的金子保住的,無法違心過于貶斥。

嗯,找到老爹要的東西之后馬上就去那什么玉堂殿拿錢。

所以,最終他直接轉去了南宮最南邊的鴻都門,可稱得上南轅北轍,相去甚遠。

一路疾奔,沿途曲曲折折,張簡也經歷了數次險情,好在以他頂流的專家級身手,全都有驚無險應付過去,就是經常需要繞路。

用了足足一刻鐘逛遍鴻都門內那座傳說中的帝室學宮,張簡感受到來自煌煌強漢,偉岸文明的深深惡意。

大致估算下,五層樓數十間書室內,至少得有二三十、四五十、六七八九十……萬卷各類書籍吧?

實在太多了,根本算不清楚。

可是眼下時代,別說電腦索引,連基本的書目卡片都沒有(也可能是他沒找到),大半夜黑咕隆咚的,又不敢隨便燃火點蠟,如此惡劣環境下,憑他如何夜眼炯炯,縱躍靈便,可在那千萬層書架中尋找一卷只是可能存在的書籍,就算不怕案牘勞形成骷髏,又怎么個找法?

所以說,縱然那本引書真的扔在五經樓里,今晚也沒法查找了。

老爹,你真是丟給我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郁悶了一會兒,張簡忽然念頭一動,想到一個問題:雖然老爹匆忙之下留言,也沒說小韓侍中這密碼引書具體什么模樣,但如果是簡策版牘,或者帛縑繪書什么的,那樣的一卷文章里根本沒法寫多少字,似乎不太符合密碼本的要求吧?過去……未來的諜戰片里,不都至少得弄本鴛鴦蝴蝶派的大部頭小說,基礎漢字總得夠吧!可是如果引書不止一卷,鼓鼓囊囊的,平時帶在身上豈非過于顯眼,肯定早被殺人兇手撿走了,又怎么可能留得下來?

唔,我真聰明!

張簡摸摸下巴,若有所得,侍中韓殷留下的那部引書,肯定是一本紙質書籍!

線裝古籍?

蔡倫活躍于明、和二帝時期,造紙大約在八九十年前,到現在后靈帝階段,即使更新換代緩慢,但用紙張為載體書寫文章,甚至結集成冊,肯定也都不是多難的事。最多就是因為成本、質量、印刷不便或者行業壟斷等各種問題,沒有大規模普及罷了。

皇宮大內,首善之地,應該就喜歡這種時髦玩意兒才對吧——肯定是。

邏輯一通,張簡心生歡喜,陡然卷身墜腰,雙手牽引向下一撲,已從窗口外穿入樓內,腳尖一點,從梯側扶手上直接滑溜下去。

他根本不須翻看書籍,只需要把那些裝訂成冊的少量線裝紙書找到,每本都仔細確定一下即可。

這個方法很快就見效了——沒二十分鐘,身輕如燕迅疾賽虎的張簡就從五樓下到一樓,然后是附屬的周邊十大外閣,再次走遍了整個鴻都門,然后他發現,這座著名的皇家大學城,居然真的……一本紙書都沒有。

還線裝,想多了!

重新回到五經樓頂,張簡嘴里吐出不少書塵簡灰的同時,忍不住噴了句粗口:NND!大爺們……能不這么玩兒我么?

你偌大一個、全國僅此一家的中央藝術學院,就一本新鮮的紙書都沒有?還引領什么時代潮流,整個一落后勢力的堡壘吧!

皇家的體面都被丟盡了啊!

張簡悻悻不已,繼續為老爹給自己出的難題苦惱。

來之前他對此地寄予的希望有多大,現在的失望就有多深。

樓頂通透,頂著夜風吹了一會兒,腦袋開始冷靜下來,覺得既然引書的事一時沒有頭緒,那么還是先去玉堂殿找金主結算一下余款;或者順道去云臺看看也行,畢竟有萬年公主的情分在。

平白浪費了個把小時,也不知道劉協涼了沒有……不,那可是天命之子,一定還熱乎著呢!

在這完全沒有電力的時代,深更半夜月不見光,就算有看門的小太監也只能早早洗了睡,四周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張簡下了五經樓,南行從鴻都門溜出去。

正想是不是謹慎一些,略微先繞兩圈,悄悄過去看看云臺、玉堂殿那邊什么情景?

忽聽左側傳來一聲低喝,驚喜無比:“在那!”

在那?在哪兒?

不知道誰在亂喊?;薨翟律?,張簡根本沒看到說話的人,本能感覺情況不妙,來不及多想,腳步不停,卻忽然被絆倒般一個前撲硬生生倒地,身體自動向右側急速翻滾的同時,左手已悄無聲息地從右膝外拔出了自己的主戰匕首。

右側靠近南宮西邊的宮墻,張簡在敵人情況不明的環境下自然只能盡可能向墻邊挪移,方便隨時逾垣逃走。東邊大殿成群,向那面跑的話,往來巡徼(jiào)的守衛只會越集越多。

便在此時,兩道寒光一閃,直奔翻滾中的張簡斬去。

張簡聽風辨器,分明是兩桿長戟同時劈頭啄下,心下一驚:劍戟士?

衛尉屬下,左、右都候率領的劍戟士日夜巡視不停,是宮禁里最容易遭遇的宿衛群體。南、北二宮廝混了好幾晚,張簡對他們已經很熟悉了。

他雖然手握錐匕,卻也不敢硬扛這類宮廷特制的重兵,而且這兩名劍戟士很有經驗,同時出手,丈八長戟卻一前一后,一快一慢,以他現在的滾翻速度,肯定無法避開對方武器的籠罩范圍。

氣息微微一變,張簡翻滾立停,此時他恰好仰面朝上,眼角余光瞥了瞥陰影下的兩尊高大衛士,右掌和雙足足跟同時勁發,如同被人抓住頭顱猛力向前一扽,整個軀體驟然直接上沖一個身位。

砰!

噗!

兩道不同的聲響——一根鐵戟擊在堅硬的直道上,崩出幾絲火星;另一根戟則一下劈進直道旁的草地里,半截橫刃大半入土。

直道上的火星仿佛炙烤著自己的腳底板,張簡根本顧不上回顧閃避的戰果,原本的左邊,此刻的右手翼側,也就是剛剛有人大喝一聲的東方,急迫的腳步已傳了過來,速度還很快。

瑪的,這是早就準備好了,要甕中捉……張?。?

劍戟士怎會在這里埋伏我?

張簡額角冷汗滴下太陽穴,腦子里一片漿糊,動作卻毫不停歇,體內氣息再度翻騰,一圈特別的迅速運轉之后,超過一米八的身軀尸變一般,突然直挺挺從地上立了起來。

右手不遠有人啊一聲輕叫,被張簡這簡單粗暴的動作驚住。

張簡耳朵一聳,迅即屈膝彎腰,左臂牽動,一頭向著發出聲響的方向撞了過去。

這面趕過來的只有一個人。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黯淡夜色之中,無聲無息的純黑短劍帶著一絲冷意,割開酷秋殘余的燥氣,劃向對方的咽喉。

張簡知道,禁省里的劍戟士雖然裝備精美,但防護力也就一般般,咽喉部位更是漏洞巨大。

對方眼疾手快,迅速舉劍格擋。雙劍一交,張簡匕首收縮,借力滑步,已奔至那劍戟士的左側,說時遲那時快,短刃一立,劍錐扎中對手的左肩。

這也是他左手持劍的優勢,不用硬碰硬,順勢而退,力量反彈回來還能借用小半。

噗一聲震響,卻不是應聲入肉破骨的手感。

……這廝居然沒有赤膊!

張簡一招失算,先機頓失,暗叫不好。對面那人軀體一震,左手極快翻轉過來,五指搭上張簡左手腕,不知如何一抹一頂,也沒有什么巨大勁力傳遞過來,張簡的黑刃已然脫手疾射而出。

那劍戟士口中也不禁輕咦一聲,這力量不對——小賊滑溜,居然自己提前加力,扔出了武器。

張簡矮腰向前一沖,左臂擺脫了對方糾纏,右手閃電般撈住半空中翻滾的劍錐,力量、方位判斷準確無比,隨即反手斜封,當一聲響,雙劍再次相交,劍戟士趁機刺出的長劍已被有效格擋。

二人一觸而散。張簡借力側移,劍戟士倒退數步。

張簡甩甩略麻的左手,心下微感驚惶,臥槽,這又是誰啊?

兔起鶻落,交手不過三兩招,張簡感受到極大壓力,這位劍戟士近戰短打功夫竟似不弱于他,一記無刀取……呸,左手的小擒拿尤為一絕,明顯強過了右手的長劍。若非自己功底深湛經驗豐富,反應靈活擅于微操,剛才已經栽了。

心有不甘,張簡斜刺里跑出六七步,不見對方追趕,驟然停下,轉身過來。

“軍中健者可留姓名?”

那持劍的強敵左手微揚,攔住身后的兩名長戟壯士。

“本官左都候丞鄧展。你是誰,因何夜闖宮禁,不知道這是死罪嗎?”

他聲色俱厲,卻不免隱含幾分失望,雖然也算不錯,卻肯定不是那人。

“你既不是尋常劍戟士,怎么著玄甲?”張簡翻個白眼,也不搭理對方問話,只是晦氣道。

左都候丞是衛尉下屬左都候的副官,秩四百石,助令掌劍戟士,徼巡宮中。

這家伙明明是一個有品級的實權軍官,卻胡亂穿衣,黑暗中看不真切,害得他一招誤判。

東漢宿衛禮儀,衛尉以下均著一種高級鱗甲,名為襦鎧。尊卑以顏色區分:衛尉色金;都候、衛士令等諸軍官色銀;普通劍戟士穿黑甲。

所謂襦鎧,就是模仿襦服的穿戴形式,在右肩和右脅系帶,以符合周禮右衽的要求。漢室國運昌隆,社稷大體安康,宮廷內部不聞刀兵二十年,禁中衛士巡邏時極少使用披膊肩胄。

這種簡化版襦鎧被高大俊秀、優中選優的劍戟士們披掛起來,當然極其好看威武,氣度堂堂,對胸腹軀體要害的保護也算堅實,但在肩肘、兩腋以及咽喉處,都有明顯漏洞,遠不如另一種邊軍中常用的筒袖鎧防御嚴密。

所以一上來張簡就打定虛攻咽喉,實破肩腋的快攻戰術,只是沒料到對方穿著軍士的普通玄鎧,卻居然不嫌麻煩,還額外披掛了肩胄,導致他出現嚴重失誤。

雙方雞同鴨講,鄧展不由一愣。

有這么問話的嗎?老子今天穿什么衣服還要先問你這小賊?唔……你還挺懂的啊,看來也是個慣犯。

張簡哼了一聲,也沒指望他回答,但這一瞬間已經辨明了方向,扭頭就跑。

鄧展見張簡抽身欲走,忙道:“且慢,你這刺王術何處學來?”

“家傳的啦!小伎倆罷了?!睆埡喣_步不停,隨口應道,“閣下妙技,容后再來請教。”

身影一掠,徑奔東北方向竄去。

不跑讓你抓么?這大內真是藏龍臥虎,隨便撞上個劍戟士軍官就如此了得,居然空手入了自己的白刃……黑刃。而且手掌中還帶著一股奇怪的震顫暗勁兒,自己左手現在還木著呢。再不逃,讓你這么反復入幾下,臂軟腳麻,那就真跑不掉了。

心頭疑惑,這種手法好似以前聽人說過……是什么來著?

古今記憶摻雜混攪,張簡一時也想不起來了。

但現在敵眾我寡,自己黑燈瞎火的啥都看不清楚,速速轉進方為上策。

家傳的?鄧展眨眨眼,又是一呆。

“都丞,我們召集弟兄,拿下他!”身后一名劍戟士取出一枚小小胡哨,躍躍欲試準備放入口中。

“拿什么拿?一個竊書小賊罷了,又不是那大逆。”

“可……”胡哨一頭已經戳嘴里了,劍戟士又不甘地拔出來。

鄧展看著張簡疾速狂奔的態勢,搖搖頭,劍交左手,收于肘后,右手撫摸著左肩披膊上的凹陷,裂痕歷然,險些透個底洞,好狠的一插!

“這小賊明顯是個慣竊,疾走術別有一功,咱們身有甲胄,未必追得上他。不過,他這么跑下去,用不了一刻……嘿嘿。”

他忽然嘿嘿一笑,滿是不懷好意。兩個持戟衛士愣了愣,頓時醒悟過來。

對啊,玉堂殿、云臺、東觀一線,那是右都候俞澤負責的區域。

剛剛刺殺了大將軍的神秘殺手才是今夜最危險的兇逆,不容放過。這小賊雖然滑溜可惡,卻不值得他們為此亂了圍剿陣地。

而且,左都候鮑韜和右都候俞澤向來不睦,宮禁的衛士圈人盡皆知,萬一追殺過去,和右都候的人鬧出事端,這種敏感時刻,真不合適。

都丞說得對,讓俞都候去頭疼吧!

“而且,你們不要忘了,咱們現在還守著誰?休要因小失大?!编囌箓阮^向北側看了一眼——那里是尚書臺所在的明光殿,“你胡吹一氣,別驚擾了貴人?!?

“謹唯!”兩名部下凜然應諾。拿哨子的家伙悄悄把胡哨收拾起來。

思想統一后的三人迅速后退,重又隱身夜幕之后。

鄧展微微蹙眉,回憶適才張簡一連串動作,心中只想:“虎躍、蟒翻、偃師變,狠辣陰毒的刺王殺相術,還有這似緩實急的木雞疾走……我是見了鬼了?前朝昭、宣時期墨門不就全滅了么?沒聽說還有墨俠一脈嫡系傳承在世啊,他到底是什么人?”

自四月先帝一崩,洛陽城內就開始風激云騰,殺機四起,沒想到今晚上連宮里也開始大亂了。

要小心!

稍后有了空隙,就向上面報告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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