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勝有聲，許嘉柔吞刀片一般的眼神傳來警告。

似有冒犯，許伊桃全身繃直地再次道了歉：“對不起！”

整條長廊囊括全年級一共十二個班，一、二班為實驗班，稍不留意便會被轉至普通班，一不小心就撞見曾經的同班同學。

“誰啊？很熟？”

“之前我在一班的同桌，哎呀全都是托了她的福，才能跟你同班。”

“合著是她拖累的你啊？”

注視著迎面而來的人，許伊桃與其說是在挪動慢走，不如說是定在了原地。

齊林海，她的前任同桌，因為上學期成績大幅下降而被調到了四班。

他冷眼撇嘴，經過的時候撞了許伊桃的肩膀，肉眼可見的有很大意見。

雖說莫名其妙，但難免讓人多想，以至于提心吊膽的數學課上都能走神。

羅清瀾眼尖，審視的目光早就投向一處，臉色也越發的不對。

“找人回答一下這題！”

話音一落，有人自發奮勇地站了出來。

“老師，這題我不會！您給講一下吧。”

“你確定嗎，沈嘉實？”羅清瀾微微抬了抬鏡框，意味深長地朝底下看去，“這么簡單的代入題……你不會？”

“雖然難度不高，但是里頭有坑，很多時候很容易敗在這些細節上，我覺得我應該長點記性！”

如此一來，羅清瀾硬是講了十分鐘的基礎題，還加了一張練習卷。

“謝謝你啊。”許伊桃清楚，這張練習卷不是平白無故來的。

“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沈嘉實眼里閃著關切。

“沒什么。”許伊桃頓了一下，搖搖頭。

“沒事，我們是同桌，有什么難題可以相互解決。”沈嘉實的眉眼間帶著笑意，很溫和。

“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么？”

“跟我做同桌有沒有讓你覺得無趣啊？”

“嗯？沒有啊，為什么這么問？”

“你應該知道我換了好幾個同桌了吧，我跟他們相處得都不太愉快。”許伊桃說著，聲音漸輕。

“那都是過去了，至少現在沒有不愉快吧？”

“現在還行。總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這樣到時候落差不會太大。”

“你在替我著想？”

“算是吧。”

“你喜歡安靜吧，我也一樣！有時候比起與人相處，我更喜歡自嗨。換同桌這種事很常見，你只要盡情享受當下就好了，不用考慮太多。”

“嗯！”許伊桃點點頭，松了口氣，頓時舒心了許多，收獲的能量比陽光帶來的還要多。

她偷瞄了旁座的那張側臉，給人一種干凈清晰的感覺。

再次側頭時，視野里多了一張姜了的臉，她匆忙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開始寫作業。

姜了個小，但長相機靈，小眼睛凝視人時有種別樣的專注力，仿佛能看透心思。

“你們在聊啥呢？安靜是誰？”

“安寧的姐妹！唉呀，你怎么偷聽人講話？”

“有人找你，我才過來的好吧。”姜了把頭轉向窗外，“看樣子不是我們學校的人，你親戚啊？”

姜楠在走廊上站著，墨鏡、短裙、波浪卷，精致的妝容令她看上去成熟，每一樣都觸碰到學校的規章制度，以至于路過的每個人都要看她幾眼。

“你是姜楠吧？我看過你演的短劇！”

姜楠微微揚起嘴角，墨鏡下的眼角彎成僵硬的弧度，或許是在學校待了幾天的緣故，想不到還有人認識她。

“給我簽個名吧！”

“好……”

“不過……我沒帶筆和紙誒，不如你等我一下……”

“我的時間不多，不用這么麻煩，我有這個。”她說著，從拎包里掏出一根口紅，然后向前走了幾步，“寫手心吧，回去以后可以印在紙上。”

“你剛來？”人一走，沈嘉實便從后門出來，朝著走廊兩邊張望一番。

“我來參觀參觀你的校園生活，不允許啊？”姜楠扯下墨鏡，朝教室內探頭探腦。

“當然可以，只不過你穿成這樣出現很容易被老師當成違紀的學生抓到誒。”

“那又怎樣？平時總被人說成熟，那要是真的被誤會，正好說明我還是這個年紀的人，還能給我增添點演戲的靈感。”

“其實你現在完全可以讀個學校，總比一直……”

“你能別太理想化嗎？我都說了幾百遍，我脫離這么久早就融不進你們這些學生的圈子了！”姜楠冷臉打斷，情緒瞬間波動起來，難免會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沈嘉實目送她離去，陷入了沉思。

他們因為同樣的圈子從小相識，確實比起自己，姜楠的想法更為現實。

……

中午食堂擁擠，許伊桃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

“可以坐這兒嗎？”徐思巡端著餐盤出現在餐桌邊上。

許伊桃點點頭，他便占了對座。

排隊到最后，他的餐盤里只盛了一個雞腿加一些混合的素菜。

徐思巡本就清瘦，如此不禁令人擔憂他的身體健康。

此刻十二點半，周圍逐漸安靜下來，許伊桃一抬眼，發現桌面上多了一張紙，上面手寫著“建議書”三個端正的大字。

“這是什么啊？”

徐思巡微微抬頭回：“噢，我覺得學校食堂有些問題需要改進一下。”

“這么多字，打印出來不是更方便嘛？”

“手寫顯得有誠意，給你看一下吧。”

建議書被遞了過來，許伊桃大致瀏覽一遍，上面陳列著一條條存在的問題與改進措施，描述清晰且具有針對性。

“單你一個人的簽名，他們會采納嘛？”

“我正準備待會兒找別班班長簽個名，不過四班的人不理我，可能會收不齊全。”

許伊桃一言不發，手指摩挲著紙張。

自從齊林海被轉到普通班后，就成了四班班長，連帶著整個班都對一班有意見。

“那連齊林海也不搭理你？”

徐思巡聳肩，疑惑地笑了笑：“我主動跟他打招呼，但他一副不熟的樣子，很奇怪。”

“不過…我從他們那幫人旁邊經過的時候，聽到你名字了，具體什么沒聽清楚。你跟齊林海之前是有什么矛盾嗎？”

許伊桃不自覺地看眼窗外，有些心不在焉。“可能是他不太適應與我這類人做同桌，覺得多少有點郁悶吧。”

“怎樣的人？你只要專心做自己的事就好了，不用理會莫名其妙的評價。”徐思巡沒胃口，往嘴里塞了幾口，起身掏出張飯卡放桌上，“你幫我把飯卡給沈嘉實吧，我待會兒要去開個會。”

“好。”

落日余暉下，操場上的影子寂靜安逸，許伊桃打算晚點回教室，路過籃球場時，恰好看到沈嘉實。

隨著一道完美的弧度，籃球飛向高處的籃筐，下一秒意料之外地砸中了筐邊。

一個反彈，正中沈嘉實的腦袋……

他的余光注意到十幾米遠處有人在觀望，回想剛剛的窘態，仰天大笑起來，比陽光還燦爛。

許伊桃看呆，她拿出兜里的飯卡走上前去。

“班長讓我轉交的。”

“謝謝。對了！你要不要投球啊？”沈嘉實接過飯卡，順帶撿起地上的籃球，汗滴滑至脖頸，鎖骨的輪廓若隱若現。

起身的瞬間，許伊桃目光閃躲。

“那我試一下好了。”

她后退幾步，然后毫無顧慮地將球推出。

“咚”！球竟絲滑地跑進，垂直掉落。

“好厲害！”

“是我運氣好而已。”

“有運氣也是種實力！”沈嘉實嘴上掛著微笑，專注的注視中是信任與鼓勵。

他為什么這么愛笑？

許伊桃想著，彎腰撿起滾至腳邊的球，不經意間瞥向操場入口處，綻開的笑容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