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道上的籃球被拍著往前跑，齊林海身穿一件字母籃球服，身旁是好幾個他的同班同學。

“剛才你去哪兒了？”

“辦公室。”齊林海淡淡地回道，打了個哈欠。

“不會是因為上回語文小考的事吧？”

“害！一個小考算得了什么！別忘了咱們班長是從一班出來的！擁有實驗班的實力！不用多久就還能再回去的！”

齊林海停下，對著說這話的人，鄭重其事地說：“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況且我也不屑于再回那個勾心斗角的地方。”

“……”

“就是！咱們班可全指望林海了。”

“誒班長！你看那兒！”忽然有人指向籃球場的方向。

“那是一班的人吧，是林海的老熟人了哈。”一時，身后的人起哄個不停，嘰嘰喳喳的聲響夸張到能吹破耳膜。

“你們還是三歲小孩嗎？需要靠喊來交流嗎？一驚一乍的真的很聒噪。”

齊林海冷聲打斷了他們說話，接著就只剩下了籃球觸碰跑道的“咚咚”聲。

他將鼻梁上的眼鏡往上扶，目不轉睛地望著所去的地方，伸了個懶腰，依舊松弛，步子反而更快了。

他早就聽說有個轉學生剛來學校就進了一班，倒是好奇。

“怎么了？”

修長又關節分明的五指在眼前晃了晃，見沈嘉實正詫異地看著自己，許伊桃才吱了一聲。

“有人過來了。”

剎那間，四班的人悄無聲息地到了對面的籃球架處，雖說只有三四個人和一個球，呼喊、嬉笑，卻是一番四五十人的陣仗。

兩人全程注視著，不是因為有多精彩，而是過于喧鬧。

忽然，籃球猝不及防地朝著許伊桃的后腦勺襲來，沈嘉實反應快，一伸胳膊攔住了。

“沒事吧？”許伊桃搞清楚情況時，籃球已經蹦著跳著滾到草叢邊。

“無礙，好險啊。”沈嘉實凝視著四班的那幫人，嘴角下擺，微微側頭回道。

“好嘛！皮都掉了，這球是報廢了！”

“怎么回事？剛剛不還好好的？”

“不知道啊，撿起來的時候就成這樣了唄。”

四班的人聚到一起，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球壞得莫名其妙。

沈嘉實覺得事出有因，他快步走上前去主動提道：“那個，我賠給你們吧。”

空氣凝成一團，每一口呼吸都一清二楚，許伊桃抱著球，不自覺地摳起手指。

被反感不說，還連累了不相干的人。

“算了吧，別被別人看見說我們欺負你們一班的。”

“這是誰負責的問題吧，既然這球遇上我倒霉，那理應該我賠。”沈嘉實微微發愣，不免注意到有雙眼睛一直盯著自己。

“我的籃球可有牌子，而且是最近新買的，價格在四百左右，你賠得起？”剛才一直靠著籃球架默不作聲的人突然開了口，以一種審視的目光注視著，看上去不好接觸。

“那我明天把錢給你。”

“不如加個聯系方式，這樣方便。”齊林海說著，漫不經心地拿出手機來。

沈嘉實擠了個笑，很勉強。“不如直接給現金吧，平時無來往的話，加聯系方式也沒什么必要。”

“行啊沒問題，至于我是誰…你身后的那個人知道。”齊林海瞥眼更遠處，交叉著雙臂，緩緩直起身來。

準備離開之時，他眉頭一緊。

“等一下！我覺得這樣太草率了。”許伊桃跑上前來，像是下定了不小的決心，“不能就這樣斷言是他弄壞的。”

話一出，齊林海還沒開口，他身后的人傳出一聲冷笑，壓低了聲調卻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林海，你沒告訴我們她會說話啊，看來還不是啞巴呵呵。”

“搞笑啊，我們可沒說是誰弄壞的，可是他自己站出來的。”

“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不會是看人長得還可以，想幫人家買單吧哈哈？”

三言兩語像把尖刀，刺人于無形。淚失禁的緣故，許伊桃察覺自己會有些哽咽，但還是盡量沉下心來。

那頓時有些發紅的眼眶令沈嘉實的心停了半拍，他還是頭次看到許伊桃這樣。

“其實……”

“這球…不是新的吧？”

“是新是舊，難道你能比林海還清楚？”

“難道是這球自己會說話不成？是它告訴的你？”

“這個球我沒記錯的話，高一開始就沒換過，而且那上面還有林識音的名字縮寫！”

她剛說完，見齊林海臉瞬間鐵青下來，心里有了點把握。

男生大多愛打籃球，齊林海也不例外，而且習慣把球放課桌底下，無意間她曾看到過。

“是誰啊？”

“應該是六班那個，去年元旦晚會上跳過舞的，短發，挺高冷的。”

“林海，你跟那個林…什么的，什么關系啊？”

“跟你們無關，不要瞎猜。”齊林海撇頭，輕飄飄地搪塞過去，身為物主，此刻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球被拋來拋去。

“誒！先看看上面有沒有！”

“LSY，我靠還真有……”其余的人齊刷刷地看向旁邊，擠眉弄眼起來。

齊林海嘖了一聲，一把拍掉旁邊人手里的球，克制著怒與悶：“舊事不提。這種球我有好幾個，再說我也不想跟新來的轉學生多計較，對半開，明天放學附近網吧見，這樣總歸公平了吧？”

“好。”

……

一出校門，穿過一條街，走幾步便是一家網吧。

沈嘉實從未去過這種地方，也只是在門口站著等，被路過的女生看了一眼又一眼。

一個身材魁梧的女人出現，是網吧老板，嘴里叼著煙，主動與他打招呼：“帥小伙，要不要進來玩把游戲呀？”

“不用了。”煙味令他感到不適，他側過腦袋，往旁邊挪了兩步。

“沒事，這兒又沒老師！像你們這些學生就該偶爾放松娛樂一下。”

“真的不必了。”

“你在等人啊？”

“對。”

“唉呀，站著夠累的，不如進來等吧。”

“還行，剛吃完晚飯是該站起來動一動，我不愛久坐，怕成您這樣。”

“……”網吧老板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材，下巴能有四層厚，見他意志堅定，便暫時放棄，返回屋內。

耳后根有跑動的聲響，沈嘉實轉過身，原以為人終于到了，沒想到是許伊桃。

她背著書包，東張西望。

“你來干嘛？”

“我準備回家，順路過來看看，他約了幾點？”

“時間不具體，只說放學后……”沈嘉實回道，清澈的眼睛睜到最大后沒有眨動。

許伊桃覺得奇怪，她緩緩轉動腦袋，很快便注意到身后多雙眼睛的注視，于是朝墻邊靠動。

帶頭的花臂大哥她眼熟，叫李盛，時常在街頭亂晃，涉世不深的學生每每看見都繞著走。

狹窄的居民樓小道內，十幾號人堵住了來往人的去路，李盛站前頭，叉腰盯著網吧門口的兩人，長達三分鐘。

清脆的鈴聲連續響了兩遍，他后退給自行車讓了路，被絆了一跤后身體往后傾，離他最近的平頭哥見狀匆忙扶住，腦袋湊到他耳邊，有所疑惑。

“盛哥，你說這倆人為啥一直看著我們呀？難道他們也……”

“還不是我們人多勢眾，文文弱弱的學生被嚇到不敢走了唄。”李盛哼聲，一笑而過。

“一時半會兒也不見人影，看他們的校服…要不問問？”

“廢話！你跟了我這么久，這種事還需要我親自指揮嗎？”話一出口，他一把將平頭哥推了出去。

平頭哥本就比李盛矮了一個頭，加上瘦得不像話，彎腰駝背的，瞬間拉低剛剛的氣勢。

“誒！你倆認識齊林海不？”

沈嘉實側目一瞥許伊桃，先開口回道：“呃……有點認識。”

“那就是認識嘍！這樣吧，你們替他還錢吧，不還…可不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