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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冒首都

我生長于右京區,等我自己成家之后搬至伏見區,現在又住到了宇治市。這三個地方都可以說是洛外之地。就是在洛中的京都人眼中不是京都的這些地區,我一路生活過來。在這種經歷不斷積累的過程中,我的內心深處常會想,洛中可真是個會擺譜的地方呢——就像我在前一本書《討厭京都》中所寫的那樣。

但是可能會有人反擊說,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任何一座城市。我已經收到過很多次反饋,說也不僅僅是京都一個地方有市民感情。比如他們會說:“兵庫縣的蘆屋市市民,他們也比較驕傲。雖然這么寫可能不太好,但是蘆屋的人普遍對隔壁的西宮市抱有優越感,而在西宮生活的人又會進一步瞧不起相鄰的尼崎市。另外還有一些別的地方,這樣的例子也是不勝枚舉,也不僅僅是普遍存在于京都的一種情緒。”

原來如此,誠如所言。我也意識到,其實全國范圍內都存在這樣優劣排序的想法。但是,會把去東京稱為“東下”的市民,應該是不多的。“東京是假冒的首都,我們才是真正的首都。”我認為會這樣說的大概只有住在京都的人了吧。即便是自恃甚高的蘆屋人,也沒聽他們夸下這樣的海口。

在這里插入一段有關早稻田大學校歌的話題,校歌歌頌了位居皇居西北角的學校位置。“都之西北 早稻田的森林……”我在京都遇到過質疑這段歌詞的人:“真是奇怪的歌詞。早稻田明明在都之東側,怎么成西北了呢?”在京都,確實會有人對這段歌詞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可能有些讀者對此尚未領悟,那我就做些說明。秉持京都至上主義的人,并不認為京都以外還有都城。由此,便會把早稻田所在的位置看作是位于都城東側、與都城相隔甚遠的偏遠之地。以千代田的皇居為方位基準點判斷,是西北方向,但在他們眼中不存在這樣的定位標準。千代田也好,早稻田也罷,都會被他們籠統地歸于都城東側之地。這兩者都是坂東之地(1),在方位上大差不離。總而言之,他們就是想說即便到了今天,地理方位的基準點依舊是京都。只能說早稻田的校歌成為了京都人逞強好勝的一個借口。

在旋律和節奏上,早稻田校歌模仿了耶魯大學的校歌。因此還會有人責難這首歌是仿制品,而且這種說法在全國各地都有流傳。但是,對于歌詞中的地理概念有微詞的估計只有京都洛中。“說早稻田位于都城西北,是個錯誤,那里是都城東側。”大言不慚地說出這種話的人,同樣會瞧不起洛外之地。也就是說瞧不起東京的眼睛同樣瞧不起我生長的地方。

無論蘆屋有多么驕傲自大,它也不會以這樣的目光去看待西宮。我認為洛中人的自尊感情是一個特例。希望各位讀者不要把日本國內其他瞧不起周邊地區的行為與之相提并論。

再次回到文化廳的話題。文化廳的京都遷移方案一經傳出,京都便猛虎撲食。舉全京都之力,以“All京都”的態勢歡迎文化廳的到來。京都的政府員工還開始頻繁地覲見中央政府,以三顧之禮來表達誠意。大概是害怕政府會改變方針,轉變話鋒吧。京都方面低頭哈腰地去討好中央政府:“無論如何請把文化廳下讓給我們!”

也不知道是不是即便做到這個地步,京都方面還有什么疏漏,聽說在文化廳遷移的交涉過程中,文部科學大臣馳浩還批評過京都,劈頭蓋臉就是一句“缺乏誠意”。我不知道馳大臣到底對京都哪一方面不滿,不過即便受到責備,京都還是興師動眾推廣“All京都”體制,為了確保事情板上釘釘,上下奔走。看著他們苦心經營、辛苦忙碌,我十分吃驚。

“把去東京出差稱作‘東下’的那種豪邁氣勢去哪了?竟然被霞關(2)呼來喝去,隨意擺布。如果別的地方的人知道京都如此小心翼翼,還有誰會感受到千年古都的高傲?”京都一家報社問我對于這件事的看法,我的回復就是上述這段話。另外,我還透露過以下這樣的想法:

“京都是一個會小題大做,會在各種場合展示出千年古都自負心的城市。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倒是希望它能擺出與之相應的排場。比如‘東京的中央政府說是無論如何要把文化廳遷至京都,東京覺得有沒有文化廳無傷大雅,覺得它是多余的機構,不知如何打發,文化廳自身也想來京都。實在沒有辦法,那就讓我們京都來接手吧。各位市民,我們也來做些準備接手這個文化廳’。”

事實上,這種事情也不容地方行政機構的負責人置喙。而我的發言大概就被當作不負責任的揶揄了吧。我呢,就是個寫作者,也有一些登臺講話的機會。就在文化廳遷移至京都一事定下不久,我在一個京都市的政府員工也時不時露面的大會上做演講。已經不記得自己當時說了什么,但是會后的聯誼會上,一位京都員工對我說的話卻長久印在了我的腦海里:“井上先生,之前你嘲諷過京都對東京點頭哈腰,但是文化廳要遷到京都來這件事已經板上釘釘,現在即便是面對東京,我們也大可以挺起胸膛了。”不能說是與原話一字不差,但大致的意思就是如此。就這樣,京都又在東京面前逞足了威風。在這個時候,京都并沒有反省自己的高傲態度。上述的員工還補充說道:“或許有一段時間,京都是比較收斂的,但是這時候又恢復了強勢的態度。”這么說來,在文化廳還沒確定要遷移的時候,京都表現出的卑躬屈膝不過是一時的偽裝,是為了方便行事。

那位員工還說京都近期又展現出了高壓態度,但具體是什么事情,我沒有問,他也沒有說。在那場聯誼會上,我們就以我不問他不說的狀態,度過了那段時間。至于那時候京都到底是如何自恃甚高的,我并沒有去追究。但是最近我倒有些感悟,京都不是一個地方性城市。對于把文化廳的遷移叫做地方創生事業的這種做法,京都時刻在叫停。京都方面始終咬住不放,希望把這個名稱改成地域創生事業,此中來去經過,也已經說過了。可能京都的這種姿態,就是那位員工所說的“現在嘛……一副了不起的樣子”。

為了讓文化廳遷移過來,千年古都忍受了各種屈辱。那時候的種種忍讓后來就成為了要改變“地域創生”這個名稱的動力了吧——最起碼,不要管我們叫“地方”。“地域”這個詞可能成了在文化廳遷移過程中京都所受的創傷留下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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