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骯臟’、‘不干凈’的,到底是什么呢?”
聽到女巫的輕聲感慨,某只知了猴從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里驀然驚醒,完美演繹了什么叫“垂死病中驚坐起”。
接著他沖進衛(wèi)生間,抱著馬桶,狂吐了三分鐘。
“許曉芊在害怕什么啊,被那啥的……明明是我。”鄭顥那叫一個悲憤交加,鼻涕眼淚糊得滿臉都是,怎么也擦不完,委屈得要命。
岑小哉飄在衛(wèi)生間門外,語氣涼涼地開口道:“別自欺欺人了,她的恐懼源于你的內(nèi)心。”
鄭顥再委屈也只能自己爬起來,打開水龍頭洗完手,接著洗臉。
扯下毛巾把臉上的水跡擦干后,他無精打采地抬起頭,打算繼續(xù)跟女巫大人訴苦。
卻看見,鏡子里映出的,是一張被青灰詭氣籠罩著的美人面容。她的眼眶里溢出血淚,只見眼白,沒有半點瞳仁。
鄭某人“咚”的一聲,不知第幾次暈倒在女巫面前。
“你好,馮筱遷。”女巫歪著頭,非常友好地打了個招呼,“我叫岑小哉,你也可以稱我為‘女巫瑪菲’。”
“我要殺了胡炯烽,是他害了我們。”馮筱遷眼中的血色依舊渾濁。
“呃嗯。”女巫難得被噎住,只好托著下巴,認(rèn)真考慮了筆仙的需求。
“他現(xiàn)在還只是‘盧炯烽’。”
“有什么區(qū)別嗎?”
馮筱遷周身的怨氣逐漸漫延開來。
眼看地上那只祭品……哦不,1號鑰匙就要羊入虎口,岑小哉趕緊轉(zhuǎn)移話題:“你的軀殼——或者說十八歲的你,現(xiàn)在還好好活著呢。”
“其實也沒多好。”
馮筱遷抬起手,撫上自己的臉頰。
“我十八歲的時候還沒錢整容,長得又胖又丑,全班人都很討厭我,每天都巴不得我能原地消失。”
“直到遇見了莉莉。”
“她就像,黑暗中的一束光。”
筆仙仿佛陷入一場漫長而迷離的回憶中,她的神情不再怨毒,隱約變得柔和起來。
與此同時,女巫臉上的微笑越來越僵硬。
總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
難道,筆仙并非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給魏笑纖報仇才出現(xiàn)的?
那她直奔醫(yī)院去撲殺被置換了因果的“秦正浩”,這個可以理解。但又怎么會瘋狂到連戴玉粒她們那幾個陌生人都不放過?
“魔法書,出來,就現(xiàn)在!”岑小哉小聲怒吼道。
“知了猴的那個技能到底是怎么回事?”
【尊敬的主人,是這樣的。噩夢選中了祭品,總會需要一些合理的進食理由。】魔法書再次使用它的夾子音對女巫進行折磨,【比如這種所謂“嚴(yán)重違背了人類世界規(guī)則”的作弊行為:“此刻你是張三·隨機咔咔亂殺”。】
“等等,隨機?”女巫終于抓住了重點。
魔法書上下浮動,表示點頭。
“這什么敵我不分的破技能,連隊友都給全殲了,簡直是無比雞肋的人形粒子武器嘛!”
女巫氣得咬牙切齒,幸好那滿腔怒火還沒有燒干她最后一絲理智。
“難不成,這只知了猴真的就是‘終極反派’?”
【尊敬的主人,不好意思。請原諒我不能再繼續(xù)劇透下去了,但要恭喜您,險勝了一局:筆仙生前的因果軌跡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偏差,歷史線的收束將會延緩十個空間標(biāo)準(zhǔn)時。再接再勵,祝您好運。】
魔法書自知言多必失,話音未落就立馬遁走。
岑小哉:“呵呵。”
什么律法漏洞高智商犯罪,全都是噩夢副本腌制祭品的小手段而已。
合著唯一能加以利用的,竟然是最離譜的“碎尸殺人狂”?
她的視線幽幽瞥向前方。
“奇怪,我怎么會暈倒在廁所里?”
某位法外狂徒摸著后腦勺,仿佛大病初愈般,艱難無力地爬起來。
“剛剛我好像又看見筆仙了……真的好可怕呀!”
女巫斜睨著他,面無表情,抬了抬下巴:“她在你后面。”
鄭顥一下子愣住了,臉上好不容易恢復(fù)的血色也立刻褪盡。
接著他哆哆嗦嗦地把雙手放到地面上,以非常標(biāo)準(zhǔn)的慢動作,一步一步爬出了衛(wèi)生間。
其實,只要鄭顥稍微往后瞄一眼,他就能發(fā)現(xiàn),筆仙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回憶當(dāng)中,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面對當(dāng)下滑稽中又隱約透出些許詭異的場景,女巫已然目光呆滯,腦子里反復(fù)盤旋著僅有的某個想法——
這個噩夢的口味實在很刁鉆,居然喜歡食用廢物。
不過話說回來,魏笑纖倒像是某種鎮(zhèn)定劑,只要提到她,筆仙就能暫時恢復(fù)成馮筱遷。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益處呢?
岑小哉臉上露出了巨齒鯊般的微笑,決定與虎謀皮。
“馮筱遷,我有個計劃,十天之內(nèi)就能幫你干掉盧炯烽。”
…
上周五那天救了許曉芊之后,戴玉粒和高照他們最終還是全部被帶去了安全署。
原因很簡單。
救護車過來拉走的,不止一個斷了肋骨的胡銳鋒,還有回家時被氣到突發(fā)腦溢血的許老爺子。
許曉芊她奶奶上個月燙傷了胳膊,干脆就以此為理由,讓大孫女休學(xué)準(zhǔn)備嫁人,也正好在自家店里幫忙。
結(jié)果那日她換完藥還沒走到后巷,就被家門口那烏泱烏泱的一大群人驚呆了。
“讓開讓開,這都干嘛呢,怎么回事兒啊?”許老太太扒拉開人群,第一眼就瞧見了地上裂開的“函鼎”二字。
“哎呦我的老天爺啊,真是造孽啊!招牌都摔壞了,你個喪門星怎么看的店?養(yǎng)條狗都好過養(yǎng)你這么個又懶又饞的賤蹄子……”
老太太嘴里不干不凈的還沒罵過癮,抬頭一看,自家店里站著好幾位“欽差大人”。
圍觀的街坊鄰居不知哪個悄悄跟她嚼舌根:“中午吃完飯后那會子,突然就來了一伙小年輕,上門把您的孫女婿打了個半死。還有你們家老爺子,剛遛彎回來,一下子被氣得厥過去了。”
聽完以后,許老太太也差點厥過去了。
她猛地沖到自家店里,拉著其中一個長相老成的偵查員,扯起嗓子開嚎:“大探長啊——”
老夏同志在她口中忽然升官,此刻卻直冒冷汗:“別!您是許曉芊的家人吧?我們探長在后邊,有什么話您先跟她說。”
他挪開自己敦實如山的身軀,指了指正蹲在傷者面前的那位短發(fā)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