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爾學院，高危言靈特殊訓練場。

這里比西蒙斯專員負責的基礎訓練場更加空曠、也更加……危險。四周的合金墻壁上布滿了各種能量沖擊留下的焦黑痕跡和凹坑，空氣中殘留著臭氧、硫磺以及各種難以言喻的、屬于高危言靈的能量余味。

路明非站在場地邊緣，心有余悸地看著場地中央。那里，林瀾正捧著他的寶貝搪瓷缸子，小口啜飲著熱氣騰騰的枸杞茶，一副悠閑度假的模樣。而他的對手，或者說“陪練”——一頭被特制合金鎖鏈束縛著的、體型足有小型汽車那么大的、渾身覆蓋著暗紅色鱗片、正噴吐著硫磺氣息、焦躁地用爪子刨地的亞龍種實驗體——正對著林瀾發出威脅性的低吼。

執行部的言靈課高級教官，一位頭發花白、眼神卻銳利如鷹的老教授，正拿著記錄板，站在防護屏障后面，對著林瀾喊道：“林瀾同學！集中精神！嘗試用你的‘言靈·摸魚’壓制它的攻擊欲望！注意能量輸出的穩定性和范圍控制！不要波及到觀測設備！”

“哦，知道了教授。”林瀾慢悠悠地應了一聲，放下搪瓷缸，伸了個懶腰，骨頭節發出噼啪的輕響。他對著那頭焦躁的亞龍，懶洋洋地抬了抬手，仿佛在驅趕一只蒼蠅。

一股無形的、帶著強烈倦怠感的力場瞬間擴散開來！

路明非站在場邊，即使隔著能量屏障，也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暖洋洋、懶洋洋的睡意如同潮水般涌來，讓他忍不住想打個哈欠。

那頭原本焦躁不安、充滿攻擊性的亞龍，動作猛地一滯！它那充滿暴戾的豎瞳里，兇光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然和呆滯？它高高揚起的、準備拍下的利爪，軟綿綿地垂了下來。喉嚨里的低吼變成了意義不明的、帶著濃重鼻音的咕嚕聲，像是大型貓科動物被擼舒服了發出的呼嚕。它巨大的腦袋一點一點，眼皮也開始沉重地耷拉下來，龐大的身軀搖晃了幾下，最終“噗通”一聲，側臥在地上，巨大的鼻孔里噴出兩道帶著硫磺味的……睡息？不到五秒鐘，震天的鼾聲就在訓練場里響了起來！

全場寂靜。

老教授手里的記錄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幾個負責記錄數據的研究員目瞪口呆。路明非張大了嘴巴，足以塞下一個雞蛋（可惜他的半價漢堡沒了）。這……這效果也太拔群了吧？！這哪是“摸魚”，這是“強制關機”啊！

“報告教授，目標已喪失攻擊性，進入深度睡眠狀態。預計可持續時間……嗯，看它黑眼圈挺重，估計能睡到晚飯點。”林瀾收回手，打了個哈欠，仿佛剛才只是做了個廣播體操。他又捧起了搪瓷缸子，慢悠悠地喝起了枸杞茶。

老教授撿起筆，看著記錄板上瘋狂跳動的、顯示“精神活性抑制峰值突破安全閾值”的紅色數據，嘴角抽搐了幾下，最終在評估欄上寫下了幾個大字：“效果顯著，可控性：未知（目標過于配合）。”他看向林瀾的眼神，充滿了復雜。這能力，簡直是控場神器！前提是……施術者自己別先睡著了。

“下一個，路明非。”老教授的聲音把路明非從震驚中拉了回來。

路明非一個激靈，看著場地中央那頭睡得口水橫流的亞龍，又想起自己在基礎訓練場把標靶變成哈哈鏡、把軌跡球變成彈力瘋子、把烤面包機變成暗器發射器的“光輝戰績”，感覺腿肚子有點轉筋。

“集……集中精神……穩定輸出……”路明非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硬著頭皮走進場地。他選定的目標，是場地角落里一個靜止的、光滑的金屬圓球靶標——這是西蒙斯專員強烈建議的，說是“最不容易出事故”的測試對象。

路明非深吸一口氣，努力排除雜念（主要是芬格爾的欠債和林瀾的鼾聲龍），回想鏡淵的感覺。掌心似乎有微弱的吸力在凝聚。他伸出手，對著金屬圓球：“鏡淵……聚焦版！”

嗡……

金屬圓球的表面，清晰地映出了路明非緊張的臉。

然后……金屬圓球……開始……跳舞？

它沒有像哈哈鏡一樣變形，也沒有像軌跡球一樣發瘋。它開始原地……以一種極其緩慢的、如同公園老大爺打太極的節奏，開始……旋轉？搖擺？甚至還帶著點詭異的韻律感？就像一個喝醉了的芭蕾舞演員在跳慢動作版的《天鵝湖》……

場邊的研究員們面面相覷，記錄板上的數據一片混亂：空間讀數異常波動，目標物理狀態穩定，能量輸出……間歇性抽風？

老教授揉了揉太陽穴：“路明非同學……你的言靈，是在給金屬球做物理理療嗎？”

路明非：“……”他想死的心都有了。這破能力！到底聽不聽話啊！

“加大輸出！嘗試改變目標狀態！”老教授命令道。

路明非一咬牙，豁出去了！他集中精神，想象著把那個跳舞的金屬球封進一面鏡子！力量猛地輸出！

嗡——！

吸力驟然增強！金屬球的旋轉搖擺瞬間停止！球體表面劇烈蕩漾起來，影像扭曲！成功了？路明非心中一喜。

然而，下一秒。

噗！

一聲輕微的、如同氣球放氣的聲響。

那個光滑的金屬圓球，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如同被戳破的水泡，或者像一顆融化的巧克力球，瞬間……塌陷了！它從一個完美的球形，變成了一灘……軟趴趴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類似液態水銀的玩意兒，攤在地面上，還微微顫動著……

路明非：“……”

老教授：“……”

研究員們：“……”

連捧著搪瓷缸子看戲的林瀾，都嗆了一口枸杞茶。

整個訓練場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那頭亞龍實驗體震天的鼾聲還在不知疲倦地回蕩。

老教授沉默地走到那灘“液態金屬”旁邊，蹲下身，用戴著手套的手指戳了戳。那東西軟軟的，Q彈，像果凍。他抬起頭，看向石化的路明非，用一種近乎悲憫的語氣宣布：

“路明非同學，你的言靈‘鏡淵’……空間結構解析能力：未知（疑似具備物質解構傾向）。綜合評估：殺傷力與搞笑指數均突破閾值。建議：在掌握穩定封印一片落葉之前，嚴禁靠近任何值錢的煉金設備或精密儀器。下課。”

路明非看著地上那灘還在微微顫動的“金屬果凍”，又想起西蒙斯專員頭頂的焦黑面包片，感覺自己的言靈生涯，注定與“正常”二字無緣了。他默默地走向場邊，背影蕭索，仿佛背負著整個世界的嘲笑。

林瀾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遞過搪瓷缸子：“來一口？養生，靜心。”

路明非看著缸子里漂浮的紅枸杞，又看了看地上那灘“果凍”，悲憤地接過缸子，猛灌了一大口。

嗯，枸杞很甜，心很苦。